大掃除

記得朱姐嗎？就是去年我第一個探訪的病友（詳見〈外展〉一文），我們日前去了她家大掃除。

最近天天外出探訪，連我們中心也沒空打掃（我們每星期都會親自打掃衛生，回想在香港上班有同事負責，感覺多爽！）。話說我們日前探望朱姐時，發現她家已髒得一個無法接受的地步，可是朱姐行動不便，加上獨居無人照顧，我們只好再抽一個下午去她家幫忙。類似的工作看來幾個月後又要再來一片，因為朱姐的親人早已和她斷絕關係（她姐姐以前更當著同事面前對她說：「妳要死也死得遠點，死得乾淨點」，真氣人！），丈夫又在獄中，要再等五年才能回家，有時也擔心朱姐等不到這天……

上回我和利生探望朱姐，未入她家門已聞到一陣異常的惡臭，地板既黑且黏，不到幾秒我們就猜到那些是尿味和尿漬。朱姐的身體已衰弱到一個地步，連自己的小便也控制不了，有時會尿在沙發或地上也不自知。更甚者，她為了省水省錢，只用膠袋來大便，一袋袋的排泄物就放在地上，所以家裡不臭才怪。

除了衛生問題，朱姐的身體狀況也很不理想，由於雙腿無力，她幾乎隔天便會跌倒，看見她手上、腿上或面上的瘀痕，更是令人擔心不已。此外，她的記憶也嚴重衰退，不記得我就不在話下，就連利生也忘了是誰，情況可想而知。話說當日我又重新介紹自己，但她還是記不住我的名字，不是叫我阿果，就是叫我阿東，引來不少笑話。

老實說，我們坐得十分不自在，因為知道沙發上肯定有她的「戰績」。朱姐三番四次問我們要不要吃餅乾，我們都實在不敢吃，只好推辭說已經吃飽。事後我們商量過，覺得非要幫她打掃衛生不可，所以隔天又再去了她的家，不過她還是記不得我們是誰。

打掃衛生當日，我們遇見了鼎鼎大名的「毒后」，她是個長得漂亮和帶點騷的女子，在大理的毒圈裡無人不識，原因是她來自一個販毒世家，也有一段淒酸的往事（年輕時被賣給另一個毒販當妻子，後來離婚和戒毒成功，現在一個人生活）。毒后之前有一段時間住在朱姐家照顧她，那時她家可算是乾淨企理的，所以那段日子我們也很少探望朱姐。可是毒后離開後，朱姐的家非但打回原型，她的身體和家居環境也每況越下。當日見到毒后，她說自己要回鄉過年，所以臨行前想幫朱姐洗洗澡，打掃衛生。那時我們才知道，原來朱姐已很久很久沒洗過澡。

這個世界，真是甚麼人都有，壞人既不一定全壞，好人也不見得一定全好；表面上很有問題的人，有時候他/她的內心比許多「正常人」還要善良。連曉琴也說，自己也未能做到為朱姐洗澡這一步，我們心底裡也很佩服毒后。據知，毒后早已遠離毒海，猶幸沒有感染愛滋，但她的家人和朋友則有太多還在當中浮沉，仍受病痛折磨。

農曆年，家家戶戶都會大掃除，但我們卻去了別人家打掃，無暇清潔一下我們的中心。週五過後，同事們全都回鄉，就只剩下我一人，看來我也要趕緊時間，過年前打掃一下我現時的「家」。不過話說回來，個人和社會的污穢，遠比家居和表面的衛生重要。如果不定時打掃一下，日久越髒，即使外表有多風光，有多企理，仍舊無法讓人活得安舒。看著毒后，我覺得她就是內心比外表更「清潔」、更「漂亮」的一個人，祝她和朱姐新年快樂！

人間真愛

今天分外高興，大清早便應邀出席了蔣姐的婚宴。蔣姐的婚事，肯定是目前為止最令我欣喜的事情。之前說過蔣姐的過去有多凄酸（詳見〈賣菜的蔣姐〉一文），今日看到她們的結婚照，聽過她倆的愛情故事，更覺得她真是苦盡甘來。

（天公造美，昨天還下著雨，今天就放晴，蔣姐的新家）

這邊農村的婚宴和城市很不一樣，一般會吃兩頓飯。第一頓飯是在接新娘時於女家吃的，但不能說是午餐，因為一般都會在十時左右起筷。而第二頓則應叫作下午茶，因為會在「接新娘」回男方家後，大約四時左右就吃。

雖然第一頓飯吃得比較早，但為何我們要一大清早便出發？其實背後也有心酸的故事，因為蔣姐沒有邀請她的家人出席，原因大抵都可猜到一二。蔣姐早在嫁到前夫和染上這個病後就和家人斷了來往，正確來說是蔣姐被家人遺棄了。我們大清早出門，不單因村子離中心有點遠，更重要是我們可說是以蔣姐「至親」身分送她出嫁。有人因為家人患了這個病而感到羞恥，但我卻以蔣姐「家人」的身分出席而感到光榮！

我和同事們大伙人一早坐巴士到古城，然後轉乘小麵包車入村，再走一小段路就找到蔣姐的丈夫雄哥家――也是蔣姐今後的家。雄哥家從家門到院內都貼滿了吉利的紅字：「人逢喜事精神爽，月到中秋分外明」、「續弦誌慶」，當然大門還小不了爆丈和大量煙酒！

（牆上蒼勁有力的大字）

農村人擺喜酒，一般除了親人以外，還會邀請左鄰右里的村民來做客。他們有一個不明文的規矩，鄰居作客不給紅包，但每家都會派至少一人到來幫忙做飯。我們一進到新人家，院子裡早已「風煙四起」，眼前有一大窩酸辣魚，還有一大桶一大桶的肥肉、豆子、竹筍……全都是汽油桶那麼大，其中有個用來蒸粉蒸肉的更足有一個人那麼高，掌廚的大叔說他一次過要蒸一百一十八大碗！

（一大窩白族酸辣魚，用的都是大理的洱海魚，又鮮又甜）

（親友和村民們都來做客，有點像在圍村吃盆菜，很熱鬧！）

（掌廚的大叔是雄哥的鄰居，和他聊了許久，開席後他親自給我一大碗最好的水煮肉和湯）

蔣姐的愛情故事有多動人？其實也不用說別的，只就雄哥不介意她再婚和是名感染者，就足以令我們感動不已。當我們追問她倆相識和拍拖的經歷時，蔣姐又歡喜又害羞地說出四個字：一見鍾情。原來她們是經熟人介紹下相識，大家一見鍾情，拍拖未到一年便結婚。相信不單只一對新人，就連我們也想像不到，人在農村裡，又到了中年，再加上不幸的往事和疾病下（二人都四十來歲，男方不是感染者），仍有這樣美好的愛情，真算得上可歌可泣！


（蔣姐和雄哥正接受家人的祝福）

坦白說，蔣姐的性格是有點脾氣和別扭的，但這反而更突顯出雄哥的溫柔。曉琴說蔣姐要求很高，常常怪責雄哥，但雄哥就是毫無反抗，照單全收，繼段生後又一可敬的好男人！

（看蔣姐有多高興，她說昨晚興奮得睡不著呢！）

難得這麼高興，今天我也破例一次，早上就和新人及村民對飲，而且是五十二度的大麥酒，還吃了好幾塊拳頭那麼大的肥豬肉（全肥和帶皮，膩得很，但因為是土豬，醬料也調配得好，所以特別好味）！

（左下角的就是那大塊大塊的肥肉，真的很美味哦，但吃完後晚飯也吃不下）

過年前有幸一而再見證到人間真愛，真把工作上的種種困難和壓力也一掃而空。除了同樣衷心祝福蔣姐和雄哥以外，還希望有更多病友能同樣在病痛之中覓得人間真愛。

山上的玫瑰――真愛

真愛是甚麼？或者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定義，但假如有一個人，他/她既不介意對方的出身和過去，又不介意生活壓力、旁人目光，以及能否相伴終老，連對方患有愛滋病仍毫無保留的接受他/她，甚至和他/她結婚、生兒育女……我相信大家都會認同這是真愛，也會和我一樣為之動容。日前第一次探望段氏夫婦（大理真有很多人姓段，不知誰是段王爺的後人），事前從同事口中得知他倆的故事，未見其人已感動我心。

段生段太三十來歲，算是年青夫婦，二人育有一子，才剛滿半歲。段太是感染者，段生卻不。小寶寶長得精靈活潑，聽話又不怕生保，只因年紀還小，未能作抗體測試，不知有否被母體感染。之前也提及過，現時醫學已能把母體感染控制至百分之一以下，只要母親定時服藥和產後不授母乳。段太懷孕期間一直有按照醫生的指示，按寶寶現時的情況來看，大家對他的健康都蠻有信心。不過為人父母者，擔心自然少不免，估計要多等一年左右才可為小孩作正式測試，我們各人心底也不斷為小孩祈求和祝福。

段生在和段太結婚之前已知她是個感染者，她的感染途徑我們不太肯定，因為他們都沒有明說，只暗示過不是由吸毒所致，所以估計是性傳播。不要說性病或愛滋，好多男人就連自己的愛侶不是處女也不能接受，相反段先生真的令人敬佩，非但接納太太的過去，就連她有這個病也毫不介意。真愛就是這樣，足以勝過一切害怕、疾病、歧視、困難，我覺得段先生真是男人的典範！

和探訪成哥家一樣（詳參〈過年〉一文），我們要轉三次車和走一小段山路才能抵達段家，路途遙遠不在話下，部分更是崎嶇的山路。不過，住在偏遠地方並不等於是家窮四壁或七亂八落，段家非但生活設備齊全，更是我探訪過的病友中最乾淨企理的一家（電視比我家的好，地方比我家的整齊！），看得出他們很用心經營這個家。

段生比較沉默，除了招乎我們喝茶和吃水果以外，就只有細心地照護小寶寶或靜靜地坐著。雖說是過年，大家會對訪客份外熱情，但段家的熱情更是我想像以外的。在我們到步以先，他們已把肉和菜預先切好，待我們到步後不久，段太就入廚造飯，恐怕耽誤我們太多時間，趕不上回程的中巴。他們一共造了七八道菜，其中還有白族人家的酸辣魚（段生是白族人，段太則是外省人），可謂豐富又美味。

（農村廚房，和香港的圍村一樣，磚爐、燒柴、大鑊）

同事小段（也是白族人）到廚房幫忙，順便和段太單獨聊聊。我和其他同事則在客廳陪著段生看看電視、喝喝茶，也輪流抱抱小寶寶，逗他玩玩。雖然我很想知道更多關於他倆的愛情故事，但一來大家首次見面，二來段生又比較沉默，所以我最終也不好意思問。不過眼見他們一家過得幸福快樂，那些往事知不知道其實已不再重要。

飯後段太熱情地送我們到車站，看著她的笑臉，我真是為她感到萬分高興。真愛就是這麼一回事，不論順逆貧富，健康病痛，都總能給人帶來溫暖和幸福，有時甚至只有在最艱難的環境中，才能讓人真切體會到它的可貴。假如玫瑰代表真愛，那今次之行我就找著了它――克服一切山上的乾旱和惡劣環境的玫瑰。祝願段氏一家永遠幸福快樂，還有健康。

（精靈可愛的小寶寶，衷心祝他健康成長）

過年

上週日起，一年一度的春運又再展開，媒體不斷報道這場買票和人流的回鄉大戰，和每年一樣，民工和學生們都抱怨買不到車票以及種種混亂。中心的同事們亦安排好回鄉過年，大家都會在週五離開，留下我一人獨守辦工室個多星期。

在過去一星期裡，我們都忙於過年前探訪一些住得較遠，平日較少見面的病友。星期一，同事們一起去血拼，但買的都不是自用的過年用品，而是給病友們日用的小心意，我們貨比三家後買了很多很多食油和牛奶。

星期三，我們去了巍山一趟，原先計劃探望江湖哥（詳見〈江湖哥〉一文）和成哥兩家，可是江湖哥臨時要外出做生意，結果便和他緣慳一面。至於去成哥家就大陣仗了，我們要先乘巴士再轉小巴到村口，然後再坐馬車入村，彷如回到古時一樣。我們手持大瓶食油，大箱牛奶和兩袋水果，真有點回鄉探親的感覺。


（乘馬車入村，路旁種滿的都是蠶豆，當地人也叫它放屁豆，因為吃過會放屁）

成哥從事賣狗生意，家裡有四五十條狗，全都關在一個狹小的籠房裡，供給不同的餐館。當日正好有人送狗來成哥家，看到他們如何對待狗隻，心裡實在很不好過。可憐狗兒被折騰得連尿也噴出來，還有那些廝廝慘叫聲，現在想起也有點難受。


（「大量買狗」，成哥的生財工具之一）

成哥早年因吸毒（共用針筒）而染上愛滋病，他的前妻得知後馬上和他離婚，拋夫棄子改嫁同村另一男人。之後成哥娶了現任的太太，也是個感染者，還生下了今年九歲的成仔。不幸的是，農村人沒有太多醫學常識，成仔也因而得了這個病，常常生病弄得學業一團糟，念了三年幾一年級也升不上二年級。當日我們看過成仔的作業和課本，成仔竟然連一些很簡單的字也不懂。成哥和成嫂也是文盲，無法幫助孩子的學業，令他們都好不傷心。成哥和我們聊天時，就好幾次說自己對不起孩子，眼紅紅地怪責自己……


（不停怪責自己的成哥）

由於我們比較少機會探望成哥一家，所以他們對我們也格外熱情，非要請我們到餐館吃飯不可。成仔聽到外出吃飯自然很高興，但我就一直探心成哥會否帶我們去吃狗肉。結果，狗肉沒吃，吃了驢肉。當地人常常說：「天上龍肉，地上驢肉」。我在雲南吃過幾次驢肉，雖然味道的確不錯，但我也覺得有點過喻吧。不過估計驢肉對當地人來說是很不錯的菜餚，眼見成仔吃得津津有味，我也學他們說了句「天上龍肉，地上驢肉」，然後乾了一杯白酒！


（成仔和小狗，他幫家中兩隻小狗改了名稱，黑色這隻叫小黑，黃色的另一隻叫小黃）

飯後自然又出現「爭埋單」的場面，這對我來說永遠都是那麼新鮮，那麼好玩，畢竟我是個無知港燦，既不會爭，也爭不過。還是我的同事利害，一早就買通了老闆，說我們已付了錢，讓成哥想爭也無法爭，但我們其實根本未有付過，是同事在成哥離開店後俏俏交給老闆的。「猛虎勝過地頭蟲」，多高明的一招！

回程已入黑，又花了好一段時間才能回到中心，途中腦海一直重現成哥的淚和狗兒的尿，都是可憐的活物和無奈的場面。過年期間，有人一家團聚，有人歡樂連連，我除了擔心找不到吃的之外，並未有因獨守這兒有任何感觸，只是想到還有許多病友要在醫院中度過，有些有家不得歸，有些有家沒有人，這才是最令我感觸和心酸的。希望我們的關懷和小小心意至少能令他們有點安慰，或者從鞭炮和歡笑聲中帶來一絲喜樂。

江湖哥

巍山是大理州毒品問題比較嚴重的地區，村子裡有很多人吸毒和販毒，也是愛滋病的重災區，早前就記錄過家訪陳家的故事（詳見〈外展〉一文）。

早前在醫院認識了來自巍山的江湖哥，他可利害得很，充滿生意頭腦，也肯定是我們的病友中最有錢的一個。江湖哥以前靠販毒起家，自己也因而染上毒癮和愛滋病，後來成功戒毒，也沒有再販毒，改為從事玉石買賣生意。

由於雲南與著名的玉石出產國緬甸毗鄰，江湖哥經常會前往該地進口玉石。說起緬甸，很多雲南人都去過那兒旅遊，有的更去過多次，但每次問起他們如何前往，他們都會答你：「方便得很，偷渡過去就行。」一水之隔，果真方便！

江湖哥除了生意頭腦了得外（我常笑言叫同事們一起跟他學做生意，日後機構就不愁缺錢），也十分注意身體健康，既會按時服藥，有問題又會及早就醫（當然和他有錢有關），早前他就和我們一起勸病房內另一位病人梁哥按時服藥，他說一句比我們說十句更有力，畢竟他是個過來人。

江湖哥因為一直發燒、氣促和心律不正，所以在醫院住了近月，我們每次到醫院都會陪他坐坐，談談他的家人和生意。早前有天，江湖哥在醫院大發雷廷。事緣他家人未能及時送錢來醫院，院方立時停了他的藥物和針水。他一直大吵大罵，護士們都沒有他辦法，最後還驚動了院方的高層。這邊醫院的無良又見一二。當他們知道江湖哥是有錢人後，高級醫生親自來道歉，還馬上把針水送上。

叫得江湖哥，當然不好惹。當護士把針水送來時，他一手搶了過來，摔在地上，然後很酷地拋下一句：「這瓶我照付，再拿另一瓶過來！」同樣事情如果發生在香港，相信大家都肯定看不過眼，但換了在這兒，病友和我們都對他表示激讚，因為他代表眾人出了一口氣。這兒的醫護見錢開眼，見高拜，見低踩，大家早已看不過眼。而事實上經過江湖哥這次「反動」，連日來醫護們對其他病友也客氣多了，不敢太過造次，真是典型的「不見棺材不流眼淚」。我覺得讓他們碰碰釘，挫挫他們的氣燄也未嘗不是好事，至少其他病人也能受惠（不過話說回來，我們也認識幾位很好的醫護，但可真是少數中的少數）。

上週，江湖哥終於可以出院，我們約好了在農曆新年前去巍山探望他和其他病友，也考慮邀請他一起探望其他病友，期望藉他的經歷來提醒和鼓勵其他病友。說到底，沒有按時服藥仍是病友們的一大通病。

一年又過一年又來

連續第二年在外過聖誕及新年，想不到日子過得這麼快。去年和小朋友們過聖誕及倒數迎新，就好像剛發生不久一樣。去年的這個時候，我、小黨老師和寶寶一起送小賴回新疆與媽媽團聚（詳見〈再見小豬，告別小賴〉一文），日前意外地收到小賴的QQ訊息，更意外地發現他竟然人在四川！可是就在我問他原由之際，他就下線了，這幾天也再沒有見到他上線。

2011年聖誕，中心如常為感染者朋友和家人辦聖誕派對，非但為他們準備了豐富的晚餐（包括港式叉燒和老火湯），還特意佈置中心和買了很多聖誕禮物。和我們有聯繫的病友雖說近百人，但有些既住在較遠的地方，有些又不太喜歡社交活動，所以當晚的參加人數不計同事們就只有三十多人，不過我覺得已經很熱鬧了！我們吃喝，我們歌唱，我們遊戲，我們抽獎；大家都高高興興，最興奮的自然是小朋友（同事們都很開心能再次見到阿炳），不過眼見大朋友也玩得像小孩一般，總算沒有白費我們的努力。

（看！小朋友們多高興，有些是感染者，有些不是）

（大朋友也玩得像個小朋友！穿衣切朱古力牛排比賽！）

互不相識的病友難得聚首一堂，既能一起放鬆放鬆，又能彼此認識和起到鼓舞作用，不論是心理上還是實際上，都對應付這場持久戰很有幫助。有時我也會提醒自己，雖然無法完全明白（更不用說解決）病友的痛苦和感受，但仍可與他們一起慶祝，一起歡笑，一起吃喝玩耍。生命本身是值得和需要慶祝的，即使要面對痛苦或困難（正如耶穌的降生和受難），這是今年聖誕節的得著和反思。

（來自澳洲，常常自稱為中心「小土豆」的Sam，還有他太太Bec）

2012年新年，我如常沒有甚麼慶祝或倒數活動，或者人越大就越對過年過節沒有感覺，何況人在外地又無朋友（暫時還未在大理認識到新朋友，情況比昆明時更糟），有時甚至不願面對週末和假期。西曆新年剛過，更可怕的農曆新年快將殺到，真是一想起也感頭痛。

每年新年，個人還是媒體總免不了回顧與前瞻一番，我覺得這是有義意的，然而今年我並沒有這樣做（事後才察覺）。以前我是個挺重視人生規劃的人，間中如有一天半晚沒有安排妥當，也會感到不自在。來到雲南年多，一方面越來越體會到生命的無常，另方面也越來越習慣沒有「時間表」的生活，甚至沒有「規劃」的人生。這當然不是指虛度光陰或好吃懶做，而是我真切體現到人生有另一種可能。不管是流浪兒童還是愛滋病患者，他們出於種種原因都不會有長遠的計劃，只能得一天活一天，所以我們也因而有好些配合，比如說工作就不會/能有太多規限（當然有也是重要的），而且很多時間是用來應付突發的事件。這種沒有規劃的人生，從前只是頭腦上的認知，現在卻每天在實踐，每天在適應，我覺得挺有意思，也挺具挑戰性（對不少香港人來說也不容易吧）。

雖說今年沒有回顧與前瞻，但和往年一樣仍有小小的祝願，去年祝願孩子們健康快樂地成長，今年也祝願病友健康快樂地過每一天，更希望根治的藥物盡快面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