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3月25日 星期五

風調雨順

暴風雨過後,中心平靜了一小段日子,孩子們沒有再鬧事或發生甚麼不愉快事件(雖然還是未有寶寶的消息,我每天仍然祈盼著他的回來)。之前中心人手長期短缺的問題亦得以舒緩,月頭終於聘得三位新同事,人品和工作能力也不錯。

日前天氣好轉,孩子們遵守承諾,為捐助盈江和仙台去撿瓶子,大伙兒分成三隊,在中心附近拾了幾百個瓶子回來。另外數日前又來了一個女孩,名字很好,叫芳菊。現在中心罕有地有三個小女生,她們也蠻相處得來,比起之前每天混在男孩子堆中,相信曉燕和長久會更自在,亦有助她們在中心穩定下來。

芳菊今年十三歲,又是個小美人兒,比起雷家小姊妹聽話和懂事,且整潔有禮,還間中協助我們照顧小姊妹,同事們對她有讚無彈,只是她還未願意和我們說她的故事。芳菊來了多日,除了有益於雷家姊妹,也為其他孩子帶來些正面影響。男生們起初見到芳菊到來,都說中心又來了個「瘋婆」,但一兩天後他們便相處得很不錯,晚上不再只顧看電視,大伙兒圍在一團玩小遊戲、做小手工,芳菊和曉濤更扮演小老師教幾其他較細的小孩讀書寫字,連小豬都每天自動自覺用心做家課。



(芳菊編珠珠後我幫她拍的,她是我見過最乾淨的流浪兒童,一個既聰明又整潔的小女孩,到底為何要離家出走流浪街頭,而且還超過一年多?看來又是另一個叫人心酸的故事)

然而刀總有兩頭利,我們發現芳菊間接導致另一個問題出現,而且這問題肯定要小心處理才行。小男孩一下子的轉變,肯定和芳菊的「美色」不無關係,有時看到他們過分親密,我們也不能不擔心。事實上不是因為我們保守或老土,而是中心的確出現過類似問題,每有男孩子和女孩子太過親密時,對中心和他們而言都不是件好事。過去就曾有孩子雙雙「私奔」,後來還在外頭闖出大禍,男的不知所縱,女的大著肚子被家人強行帶回家,更弄不清骨肉的父親是誰,因為那女孩在外面和多個男孩睡過,甚至一天「睡」多個!

可能這只是我們過分敏感,甚至有點驚弓之鳥,但總不得不謹慎對待。據我八個月來的觀察,每次中心風調雨順後不久,就會有下一波狂風暴雨來臨。不知是我過分悲觀還是太杞人憂天,我總覺得中心仍有太多隱憂,其中一個問題是雖然已聘得合適的新同事,但日前兒童部的主管又辭工不幹。雖然同事間中對她略有微言,但她還是有能幹之處,兒童部一下子群龍無首,目下又無人能升職或勝任她的工作,外聘空降亦不見得是件好事,所以還是有點放心不下。

旅遊課越開越順,體育課亦隨著《男子當入樽》(內地譯《灌男高手》)快看畢而結束,我現在正計劃開「三國演義」課,希望透過《三國演義》動畫提起他們對歷史的興趣,而我亦打算順道閱讀這經典。說來慚愧,很多男生小時候已把這套名著背得滾瓜爛熟,但我小時候非但無心向學,閱讀古文的能力又非常有限,長大後更反而和女生一起讀《紅樓夢》,這或許對某些人來說是太缺男子氣吧!

2011年3月18日 星期五

旅遊課

終於可以寫寫新開了一個多月的旅遊課(已不算新了!),全名是「亞康老師的旅遊課」,逢週四早上授課,昨天已上過第六堂。

早前中心人手嚴重不足,我向同事請纓每週多帶一課,想來想去認為旅遊課最為合適,既是我的興趣,又是我的強項,小孩子也肯定喜歡。課程安排每星期輪流介紹中國、亞洲和歐洲,就我的旅遊經驗,粗略估計開到年底也不成問題,不過八月後我就會離開,所以只好「精華遊」和「走馬看花」一點。

開這課可算是一次機緣巧合。話說早前某天要代同事的課,當時生林正好被接回貴州,媒體也有大事報導,所以課堂便向孩子們介紹貴州,是為旅遊課的第一堂。上過這一課後,發現孩子們對雲南以外的地方很感興趣,在屏幕上看到我的旅遊照時更倍感興奮,對我以前的樣貌議論紛紛,就連同事也來了旁聽。自此之後,我便決定要開這課,每週加倍用心備課,用power point整理旅遊照和網上的相片。此外,課堂除了介紹景點和美食,還會教授一些小常識,例如地理、語言、文化,甚至名人、歷史、神話故事等。

為增加孩子們的學習興趣和動力,我盡量每一課都找個點子,比如第二課介紹日本美食時,便到沃爾馬買些草餅給他們嘗嘗(當然是冒牌貨,還好他們都未吃過草餅,也不會日文);第三課介紹英倫,晚上就放映《哈利波特》(《哈》在倫敦和牛津拍攝,當年我在那邊過了人生最快樂的兩個月);第四課介紹四川,買了麻辣鴨脖子給他們吃,又藉汶川地震教導他們珍惜所有;談完地震就講海嘯,第五課介紹當年考察南亞海嘯後重建的斯里蘭卡,並在市中心一家印度餐廳買了咖喱角給他們吃(斯里蘭卡深受印度影響,食物和口味分別不大)。

昨天上第六課,原先打算介紹德國,誰不知雲南盈江和日本仙台先後發生強烈地震,後者尤為嚴重,當年去過的地方更被震後觸發的海嘯徹底摧毀,心情特別沉重。加上中心日前有個小孩得知日本地震後竟說了句:「活該」,讓我覺得有責任給他們一點正確和人性的教育,所以昨日的課便改為介紹仙台。

國內的教育實在害人不淺,除了大中小學都要上政治課和考核外,更大的問題是充斥著仇恨和妖魔化意識。今日常見於網絡上的糞青,不少都是經年陶毒和洗腦後的製成品(其餘的是不學無術、冷血無恥之徒)。此外,電視播放的節目每天都有三種不缺的:一)建國 / 黨史劇集;二)弱智綜合節目;三)抗日或打日本仔(連我這個來了半年和不看電視的人,也發現區區一套《葉問》也至少播了五六遍,還有無數無數的陳真、霍元甲、南京、盧溝等)。少點反省力的人整日都在看這類節目,叫他們何來不仇日?事實上我小時候也有仇日意識(看日本卡通和漫畫時例外),這亦和當年的國史老師不無關係。日本震後在互聯網看到大量國人幸災樂禍的言論,除了極其反感之外,還更深體會到教育和教養是何等重要。

日前在網上看到這句話:「以前知道,豬啊狗啊的會在地震之前躁動不安嗷嗷亂叫,本次日本地震讓我知道,還有一種動物是在地震之後才躁動不安嗷嗷亂叫的。中國的悲哀之處在於,雖特產這種動物,卻並不稀有。」作者是位長居海外的華人學者,與國內那些冷血言論形成強烈對比,我一方面看得拍案叫絕,但另方面也為國內有大量這種「不稀有動物」而搖頭歎息。

近日昆明天氣反常,這兩天接連下雨,早前還是二十四五度,誰知翌日便下了場大雪。昨日在旅遊課的尾聲,我建議和小朋友們待天氣好轉後一起去撿瓶子,然後把賣得來的錢一半捐給盈江,一半捐給仙台,孩子們亦齊聲叫好。身為人師,我感欣慰,這也是我的責任。

2011年3月14日 星期一

鏡頭下的嘮叨

正所謂一張刀兩面利,傳媒令人又愛又恨早已成為老調。以前曾接受過傳媒訪問,結果原意慘被歪曲,還害得自己一身蟻。最近流浪兒童成為全國熱話,媒體自然又找上門來,兩三間報館、五六間電視台,前前後後來了十多次,中心的孩子們也由興奮變得麻木、反感。

NGOs與媒體的關係向來微妙,我們既需要她,亦很怕她。在國內,媒體長期被官方壟斷和宰制,再加上部分人欠缺自律和操守,因此非但難有作為,時而更會弄巧成拙,殃及池魚,這從中心最近多次受訪可見一二。

最令人氣憤的一次,是某電視台答應會為孩子們做面部處理(打格仔),但到頭來他們還是在電視中亮相了。事後同事立即致電抗議,電視台人員亦答應跟進,並承諾同樣事情不會在重播時再發生,可是承諾輕於鴻毛,結果如何,可想而之。我們故然生氣,但問題是上了鏡的小孩,他們上學要面對老師和同學(只有校長和班主任知道他們的身分),萬一家人看到的話,後果更是不堪設想。早前寶寶的賤父、曉燕和長久的叔叔到來就是例子。

傳媒可以救人,也可以害人;作過不少好事,也傷過不少無辜。他們能將小事炒大,又能把好事變壞。媒體不可盡信早已老生常談,然而廣大的群眾壓力、集體愚昧,以及泛道德力量卻更為可怕,這是我們在批評媒體的同時卻鮮有反省的。就在這場關於流浪兒童的熱話中(還有打拐和反童乞),我的確看到不少善心人士的關愛和支持,近日只是接待他們,包括親自到訪和來電問候的,都用上不少時間。坦白說間中雖有點煩,但我們都感到欣慰和感激。然而又一些「好心人」,他們「捐」來好些破得不能再穿、過期和爛得不能再吃的東西時,那種感覺又是另一番滋味了。

上星期,我被迫接受了一次上鏡訪問,原因是該媒體知道我是香港來的長期義工,我除了感到有點不好意思外,還想著他幫我「打格仔」!最後我當然沒有說出口,反正我只是個流浪中年,又不是流浪兒童,沒有甚麼不能見光,但我怕的還是那些群眾心理和反應。在國內,一件好事在過分暴光和太多人「關注」下,往往會好事演變成壞事,正所謂倒水時連盤裡的嬰孩也倒掉就是這個意思。國家在近代所受過的教訓不少,尤以老共搞文革為甚,想滅貧想公平想大同,結果卻把所有人都餓死掉。

未見其利,先見其弊。我不知政府和社會大眾如何打這場拯救流浪兒童和反拐反童乞之戰,說來很矛盾,我們需要媒體和政府的協助,我們需要群眾的支援和關注,我們更需要社會有良知和愛心,微小如我也真感到無奈。記得上星期某家媒體來訪,代祿第一時間走上前掉了句「請不要怕我」便走開,撇除我是工作人員的身分,我真想知道媒體和市民大眾到底想「知道」的是甚麼,「知道」後又會「做」點甚麼。除了滿足求知慾或好奇心,又或者集體表現道德憤慨和正義言詞之外,甚麼才是對這些小朋友,甚至他們的家長才是「好事」?

一輪嘮叨胡扯過後,到底我想說些甚麼?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正如我不知道媒體繼續到來是好是壞一樣。然而本於工作,本於禮貌,我還是會盡本份去接待和講解。有時天真點想,人人做好本份至少也對社會是件好事,但願世事能這般單純便好。現在最記得的,是日前那位美女記者的千叮萬囑,一但曉燕和長久的叔叔再來時要馬上通知她,語氣和口吻本來都無問題,甚至我知道她是真心和善意的,但經過兩三星期被鏡頭不停「關注」後,這些都變得意義無甚,甚至有點令人反感(她的美貌除外)!

2011年3月9日 星期三

小姊妹(二)

連日寫了好些不愉快的事情,本來打算寫點開心事,例如早前的冬令營和我近來新開的「旅遊課」,可是問題就是接二連三發生。若說寶寶被帶走那天是這半年來最傷心的一天,那前日就是這半年來最難挨的一天了。

事件和曉燕、長久兩姊妹有關。自從曉燕帶了妹妹長久來中心後,每天又開心又聽話,沒有再說要離開,也沒有再喊過一次。雖然語言障外還是我們溝通的一大問題,但起碼我能從她的比劃和表情猜到她的意思,問題反而是出在妹妹長久身上。


(第一天到來時幫曉燕拍的,看她多神氣!每逢有新小孩來中心,我們都會為他/她拍照做紀錄。)

長久雖然不偷東西(曉燕卻會,而且很利害,不時把我的手機、鑰匙藏起來戲弄我),卻有齊其他流浪兒童的毛病,脾氣反覆且暴躁,又喜歡和人鬥嘴、鬥氣,罵人時說話也很難聽。她來了不久就賭氣不吃飯,中心有規定:一頓不吃三頓不得吃,她來了兩星期左右就被罰過九頓不得吃!更麻煩的是,她整天要東要西,每日嚷著要外出,不合她意就和你大吵大鬧。

中心一般不會禁止小孩外出,但也有一些規舉,例如只可在固定的時段向值班老師請假,並且要準時回來。另外有時還得看小孩的表現,犯了錯或明知他/她會跑掉或外出生事的,都未必批准請假,不過這只屬特殊情況。起初幾次,長久說想外出乞錢,為的是買零食和玩,後來幾經勸導,雖然不太高興,但總算打消這念頭。上週某日天陰陰,長久又生同樣念頭,還說這樣的天氣,人家會二十、五十元的給她。

面對這些情況,我不覺得小孩子有問題或者不正常,只因他們從小就被教導、被灌輸、被塑造,甚至被打被迫成這樣,生活對他們來說根本沒得選擇,也沒有甚麼大不了,理所當然得很。雖然我不完全接受倫理價值僅為「社教化」(socialization)的過程或結果,但它的確有某程度的解釋力和真確度。假若你我都有和他們一樣的過去,說不定都會有類似的行為和價值觀。香港有些小孩追名牌、棒明星,這邊有些小孩偷東西、做叫化,不過論討厭,我選前者。對不起,我認這是我的偏見。

說來心酸,兩姊妹的身世確實可憐,母親不要她倆,後來意外身故,父親在浙江打工,重病後又瘋掉。她們自細由叔叔帶大,卻被這可惡之人教作童乞,要不到錢更要挨打。長久還告訴我,她見過她媽和其他男人「睡覺」,後來更賣了她另一個妹妹,然後跟一個男人跑掉。後來我們向她叔叔查證(見下文),長久所講的都真有其事,還得知她媽媽的死因,是後來一次交通意外,被大石擊中身亡。

說回長久想外出一事,問題越來越難處理。她差不多每天都說要走,無論我們怎樣勸她哄她都無用,可是曉燕則堅持要妹妹留下。她們每天都會吵架(準確點說是長久不停辱罵曉燕,曉燕只能「依依丫丫」的還口),姐姐拉著妹妹時,妹妹又會對姐姐出拳出腳。我們試過分開她倆,任由長久離開,可是曉燕無論如何都要和長久一起。有次長久晚上跑了出去,曉燕便到房間收拾細軟要追上去,後來我和曉燕在中心不遠的地方把長久拉回來。類似的情況日復日未有停過。

僅是這樣的話還好辦,要不我們花點耐性去哄哄她或和她說道理,要不索性讓她們一走了之,反正我們都知道,她們走了後還會再來的,事情就是再添變數。昨日,那個可惡的叔叔找上門來,我們核實了他的身分,亦因而得知兩姊妹的身世之迷,只是他後來正式表明來意,說要帶走兩姊妹。法理上,我們無權阻止他,但任何人都知道兩姊妹被他帶走後又要再去行乞,我們當然很不願見這樣,尤其在寶寶一事後(至今還未有他的消息),我更感到萬分無奈。

薑是老的辣,還是經驗老到的楊師利害,他藉故說由於曉燕是派出所送來,所以要她叔叔先到派出所「打個招呼」或者辦個甚麼手續(其實那有這種手續,派出所不時都送小孩過來,這點我們清楚不過!)早前提過,近日流浪兒童、童乞和童拐成為全國熱話,上至政府下至媒體和市民大眾都非常關心(那人渣叔叔就是在電視上看見小姊妹在中心才懂得找上門),她叔叔心裡有鬼,說會先去派出所,隔日才接走小姊妹。

豺狼暫時被嚇退,但不等於問題就此解決。首先,我們不知道他會否再來,長遠來說還是要小心跟進,而當下最辣手的還是長久。自從她見過叔叔後,情緒很是不穩,一時說樂於跟叔叔去乞錢,一時又說想上學,不想再過舊日的生活。三八婦女節當日,國內很多公司都讓女同志放半天假,中心也不例外,同事們一早約好午飯後去唱K,安排了我和另一同事值班。那同事一向四時半下班,之後就只有我一人看小孩,要等到晚上才有另一夜班同事到來。本來問題是不大的,但長久當日下午嚴重失控,堅決要馬上離去。我猜她因為不想跟叔叔走,情願在他再到中心前一個人跑掉。

一如之前幾次,長久又和曉燕打罵起來,後來我叫曉燕去上課,答應她會好好看著長久,然後便把自己和長久關在辦公室內。本來孩子要走,我們都不會 / 能強留,但當日她叔叔才來過,萬一翌日他真的復返而不見小孩,後果會如何,我們不能付這責任,唯有出此下策,和長久來個玉石俱焚:不讓她步出房間,我亦然,就連上廁所也不行(她當然可以去)!麻煩事繼續發生,一間電視台忽然到來採訪,同事當時在上課,我唯有一邊拉著長久,一邊接受訪問。後來記者和我一起哄長久,我還答應飯後帶她和曉燕一同外出玩玩,她才平靜下來。

晚上,我守承諾帶她們外出,可是實情我被長久折磨了整個下午,早已身心俱疲。去程時,長久還是高高興興的,和我也有說有笑(主要是她說,我笑,因為我早已無力氣了),然而回程時她再次發爛,在街上和我鬥氣,又辱罵曉燕。論氣力,她當然鬥不過我,最終還是被我拉回中心,但途人以為我是人販子,弄得我好不尷尬。回中心後,她繼續哭鬧,最後我又用上中午那招,把自己和她反鎖在大樓內。如是這般,我們一直角力到半夜,我自然又無覺好睡,幸好她最終也軟化下來,還說腳痛,要我幫她擦藥酒,之後便去睡了。

所有人入睡後,大樓還是反鎖著,深怕長久會跑掉。清晨六時半我叫其他上學的小孩起床,他們上學後我又把大樓反鎖,直到其他同事上班。當日上午我要去另一間機構講講座,題目和社會企業有關,我帶著疲累的身軀和眼神去講,但心裡牽掛著的還是她倆,怕再次和以往一樣,小孩都是我不在中心時被帶走或跑掉。講座完結後,我第一時間趕回中心,喜見她倆仍在,叔叔最終未有出現,長久的情緒大有改善,不再嚷著離開,或者是昨晚我說她叔叔未必會來,現在果真應驗,她才安心了點。


(曉燕【左】和長久【右】,兩個都是小美人。據長久說,她妹妹長得更漂亮,所以才會被媽媽賣掉,真她媽的!)

事情將會怎樣發展,暫時還未知道,真希望就此告一段落,兩姊妹乖乖在中心成長、上學。寶寶一事發生後,我對這些事情特別敏感和無奈,到底這種氣人的事日後會沒完沒了地發生,還是會最終慢慢消失?但願會是後者。屈指計算一下,我還有五個半月就會離開,深盼餘下的日子和未來都不會再有同樣的事情發生,所有小孩都不再受苦,健康成長,但願如此。

2011年3月4日 星期五

看病記

日前才說中心和醫院有緣,想不到隔一天又再應驗了,只是今次看病的不是小孩,而是爛阿康老師。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一不易病,二不服藥戒口,三不看醫生,但今次實在沒辦法,腰背扭傷,劇痛難當。

傷不知因何弄成,要找個理由的話,或者是人到中年,筋骨衰退吧。當日在咖啡店看書,椅子正常,坐姿標準,也沒拿重物,就是一站起來便扭傷,說來真像個老頭!起初還不覺得怎麼樣,回中心後便覺越來越痛,入夜後更是坐立不得,飯也不太吃得下,洗碗時還差點把碗掉在地上(洗碗要彎腰,鋅盆又矮,以我身高,可想而之)。

由起初不以為意,到後來敷熱毛巾、擦雲南白藥,結果還是痛。除了眼球和手指外,動動身體任何一處也會引發腰痛,只好乖乖躺到床上,提早休息。可是當時一來既無睡意,二來每次翻身都會受罪,跟本就無法入睡,之後就算睡著,也會痛醒,整晚數不清多少次。

翌晨醒來,痛楚不消,一直死忍到中午,飯後請同事介紹醫生,原來中心附近就有家不錯的「陳氏骨科」,是間私家中醫院,正合我意。那兒環境尚可,病人也不少,好在候疹時間不長,遠勝公立醫院無數倍。在「陳氏」做檢查及療程(檢查後敷藥,再用不知名機器照射,前後近一小時),再加兩天外敷及內服的中藥,共九十五大元,收費合理,更重要的是,見效!

療程後像隻大閘蟹般回中心,因為腰背敷藥被紮得緊緊,還要外加個腰封,像昔日洋人的宮廷女子,實有夠難受,呼吸困難不在話下,晚上又難以入眠,更怕半夜窒息客死異鄉!做大閘蟹外,還要動手煲藥、戒口(不得吃酸、辣、豆和奶類等食物,但中心天天都吃這些!管他的),又不能洗澡,更覺人離鄉賤,麻煩得很。還好今天起床,氣息尚存(未窒息致死),而且痛楚減輕,看來「陳氏」果真妙手,無奈天生皮膚過敏,經已又紅又腫又痕癢,看來還有好幾天苦要吃。

2011年3月2日 星期三

血災

中心和醫院特別有緣,常有小孩進出,不是生病就是打架,同事們早就成為常客。上週曉濤連日發燒,我們送他到院打針兩次,晚上要給他吃藥和抹酒精。同日更甚,剛回中心不久的文杰和陸路又大打出手,陸路被打得頭破血流,送院後縫了五針。

起初文杰和陸路只是鬧著玩,可是後來誰也不肯吃誰的虧,玩玩下便演變成打鬥,陸路從垃圾筒找來鐵枝,追著文杰狂毆。我和同事當時不在場,正在處理鬧著要離開的曉燕(見上回小姊妹一文),直到文杰衝到辦公室求救,我們便馬上拉開二人。在我們喝罵之際,文杰忽然發爛,乘我們一時鬆懈,拿起桌上的乒乓球拍,衝過去砍在陸路頭上。我們反應慢了一步,阻止不了事件發生,陸路當然很是激動,但不消數秒便雙目無神,開始發呆,繼而血流滿面,看來是有點暈。同事幫陸路止血,發現傷口不小,非送醫院不可。話說回來,陸路也不值得同情,甚至可說應有此報,因為不久前被送院的小馬就是他打傷的,而且傷得更重,頭和手都被玻璃割傷。

香港很多朋友都知道我甚怕血,中心每有流血事件,我都很怕處理,洗傷口更是挑戰我的極限,深怕小孩未痛暈我就先他一步倒地!然而流血事件就是久不久發生,幸好多數都是由同事處理,因為他們也發現了我怕血這秘密。最嚴重的一次,發生在周華身上,他是個很討厭的小孩。周華其實年紀不小,已十七歲,不可能再當他小孩。他早前毆打小虎,期間把拉他的新同事推倒,撞向玻璃,可憐同事頭一天上班,手臂便掛彩,到醫院縫了幾針。由於周華在中心常常犯事,每個小孩都被他動過,早前我們終於趕走他,只許他到外展點接受日間有限的服務。然而他仍是毫無悔意,今次最終衝出個大禍來……

周華與外邊幾個「兄弟」看中了另一幫偷車童黨的「萬能匙」,某天他們動手搶了過來。可是財還未發到,仇家便找了上門,二話不說就揮刀斬他。我們收到派出所通知,馬上去醫院了解情況,周華半邊臉被劈傷,面容全毀,鼻子還被砍掉一半,很是可怖。後來我們聯絡到他在貴州的家人,家人雖然表現得有點勉強,但仍願意接他回家,可他就是堅決不去。上週周華來中心領口罩,他臉上的傷口經已發炎,爛肉呈黑,然而不論我們怎樣勸他,他就是要繼續在昆明流浪,恐怕是想找人家報仇。

前日中心來了一個新小孩,叫吳滴,又是一身傷,頭手沒幾片好肉,臉和眼又瘀又腫,一看就知是打架造成,但他就是不肯說出發生何事、被誰所傷。這兩天他只能吃稀粥和躺在床上休息,我沒有和他說過幾句話,不是因為怕血,而是經過連日的不快和流血事件,我也有點無奈和泄氣。照顧這些小孩,花不了多少時間、心力或金錢,但就是想不通,他們到底要過多久這種沒完沒了的生活,要弄出多少這樣的惡果才能令他們改變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