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5月25日 星期三

懲罰和機會

中心最近來了幾個討厭的常客,還表示想入住中心。他們以前都來過中心無數次,但不是待不長,就是不肯入住,情願在街頭混日子,是典型的老油條。他們無禮、不聽教、不肯打掃,還會偷東西、搞破壞和欺負比他們年紀小的。說實話,我很不願意讓他們再入住,即使其中一個是我的個案……

甚麼原因令他們有這訴求?肯定和前幾天發生的事件不無關係。話說他們一行六人被警察抓了,其中四人至今還未獲釋,看來注定要坐牢了。事緣這些油條們自離開中心後,不是流連網吧、電玩中心,就是在中心的外展點,終日不是無所事事,就是去偷東西,最常見的是在沃爾馬(wallmark)或家樂福(carrefour.)偷電器或雲腿,然後拿到電器店或菜市場變賣。有人會認為,一兩個小偷惡不出甚麼樣,對社會的遺害也沒多大,但是一兩個又一兩個加起來的話,後果可以很糟糕……周華之前被砍掉半邊臉就是個好例子(詳見〈血災〉一文)……

一般而言,我們對打架或偷東西早已見怪不怪,甚至有點習以為常,可是他們今次實在太過分,六人聯手在火車站持刀行劫,足有個多月之久!以前常常在媒體上看見國內的火車站有多亂,但從沒想過犯人會是自己認識的人,而且還是未成年的「孩子」。警方抓了六人後,放了其中二人,估計可能因他們年紀太細(最細是十二歲的俊邑),想給他們一次機會,又或者警方希望放一兩個出來,讓他們把消息傳開,以儆效尤。他們近來都來了中心,其中一個我很討厭的(之前在中心住了個多月),笑說自己要金盤洗手,從此「改行」。

對於這些小孩,有時也真沒他們法子,甚至也懶得去理他要改甚麼行。我關心的是他們來中心後會對其他小孩有甚麼影響,實情他們回來頭一天便帶跑了陸路。我們暫時都不知道那幾個被關起了的小孩會有甚麼後果,只知道他們沒有向我們求救,也沒有說是我們的孩子。以前也有小孩因為偷東西被抓,他們每次都會借機「認祖歸宗」,說是我們的小孩,派出所都會通知我們,一般警戒過後便讓我們帶走,可是今次卻沒有,相信是因為今次事態嚴重,而且他們都已十七八歲,不再算是「小朋友」,坐牢看來應該免不了。

面對這後果,不知道他們會否後悔或知錯,更不知道會否改過自身,但我覺得這對受害人、社會大眾,還是對他們自己和中心的其他孩子們,也不一定是壞事。流浪兒童的確可憐,但不等於他們的行為合理,不用親自承擔後果。我們常常都會面對類似的爭扎,好些小孩都會不斷利用我們的愛心,挑戰我們的底線和忍耐,利用自己的可憐來幹些可惡的事來。再者,他們做事往往都不顧後果,假若今次事件能令他們部分人受些教訓,看也未嘗不是好事。

當然,對於那些被抓了的孩子,相信他們也會憤憤不平,甚至眼見其他孩子被釋放,或者更多未有被抓著的同類犯人,也會心有不甘。但老實說,我對他們一點也不同情,因為無論是個人還是社會,也需要一些底線和規範,甚至懲罰。但同樣地,我也相信無論是個人還是社會,也需要被原諒和接納,但願他們受過教訓後能醒悟過來,更願我們和社會都能給他們未來一個機會,否則這些事情只會沒完沒了,繼續發生。不知道他們甚麼時候會被放出來,會在我離開之前還是之後,我只認識其中兩個被抓的小孩,我口雖說不同情他們,但有機會的話,我仍希望好好鼓勵他們,支持他們,祝福他們。當然,對於仍在中心的小朋友,我更希望他們引以為鑒,負責任地為自己的未來好好努力。

2011年5月19日 星期四

新方向

早前和幾個有心人去了廣東英德一條叫雞蓬的小村視察數天,目的是為當地一個新項目做準備。一如既往,外出前後總特別忙,也總會有小孩失縱,今次跑掉的是李意、小石、陸路和小豬,而小李宇、小貴和小余則從家舍跑掉,其中陸路上周已回,李宇、小貴、小余和小豬也分別在日前回來,所以自不免又要輔導一番。最麻煩的還是小豬,每次哄他復課都要親自送他上學(想來也很正常,小朋友總想有人送他上學吧,每次扮演代父,牽著他的小手上學,其實也挺溫馨的,假如不用清晨六點起床的話……),又要出動美言美食,又要拉勾和陪他做作業,近日教他算術和寫字已害死我不少細胞。

言歸正傳,本文題為〈新方向〉,肯定是和八月後的動向有關,其中一個可能就是雞蓬這條小農村。事情來得特別快,也特別巧,上月問我的話,我還是考慮去雲南有雙胞胎村之稱的墨江,或者貴州的某條小村落。然而一個月未到,就已有很大變動,現在還是未有定案。

說它巧,是因為我最初的義工計劃是去非洲贊比亞的一條愛滋村,後來機緣巧合來到雲南,誰知現在我其中一個可能,是去雲南最北的德欽(近西藏)一家愛滋病孤兒院。說它特別巧,是因為早前聯絡到當地的一個志願醫療組織,找他們的目的,原本是為雞蓬那邊找些諮詢,誰知談下來就發現有合作空間,令我不禁驚嘆人生的奇妙。

先從英德說起。我在這邊一直幫忙基督教協會的貧困大學生資助項目,事緣他們除雲南外,在各省也開展了同樣的項目(此外還有扶貧、救災、建校、農村發展等工作)。事緣他們資助的一位醫科畢業生,因為拒絕拿紅包而令工作和生活都十分艱難,協進會的資助人知道後,便設法幫助這位有志氣的青年醫生。恰巧他們在英德有這個大型項目,包括社區中心、教堂、孤兒院、學校、生態保育等一條龍配套,如果這位醫生也參與的話,他本人非但會得到較合理且不用出賣良心的工資,該村更會有第一間診所,可謂一舉幾得。年青醫生一口答應了,但礙於他在國內的訓練和行醫經驗始終有限,協進會的朋友便在早前來雲南參加資助學生的畢業慶典時,順道約見了該醫療組織的負責人,而我又正好適逢其中。

雞蓬的籌劃非但一拍即合,會談其間該組織負責人更介紹了他們在雲南的各個項目,其中一個就是愛滋病服務,更有趣的是協進會早在幾年前已有打算在德欽開展同樣工作。其他細節就不用再談,簡單來說目前我就有這兩個選擇,德欽或雞蓬,前者相信會有更多體驗,尤其要面對很多生離死別和悲哀無奈,後者則應有更多用得著我的地方,事關既要做開荒牛,又要負責協調和行政工作。自問兩者都蠻適合自己,但我暫時較傾向德欽,因為始終想多點前線體驗,協調和行政工作日後機會也多的是,再者中國西部遠比東部貧窮和落後,更難找到合適的人願意前往,而我心目中亦一直打算要去這些地區。不過,事情還未有定論,下月我會再去雞蓬一次,且比上次多留幾天,開始著手做家訪,了解當地的需要,還要做些田野考察,認識當地的生態環境,設計一個生態保育方案。至於德欽那邊,還要等協進會的朋友有空才可一起去視察,最終我會選擇那兒,他們說隨我的意願,聽到這點我也挺高興的。

但剛才說過,這兩個地方都只是其中的選擇,因為近日又殺出了第三個可能,令我更加遲疑。這選擇無他,就是重操故業,去大學當教書匠。早前其實也有兩次機會讓我重返學術界,一次是國內某大學向我招手,另一次是香港某機構想找我當博士後研究員,可是一來條件不太吸引,二來我始終心繫這兩年義工之旅,故此沒有太大爭扎下便推掉了。然而今次的機會確是有點吸引,工作和薪酬條件也不錯,認識我的朋友都知道我對教學有熱誠和感召,不計薪水和工作環境的話,我更想在內地教學多於香港。(還記得我本來會在雲南某大學義教嗎?但後來對方竟然不了了之,算它走寶吧,哼!)

面前擺著這三個選擇,令我很是躊躇,到底去那兒才好,一時間也答不出來。一年前,我可以在不知情、無人脈關係,甚至自定「先到先得」原則,一下子答應來到雲南。然而,一年過去就意味著兩年的義工之旅只剩一半,一個項目(我的原則是每項目起碼做一年,這才有真正的體驗和貢獻),所以今次要考慮得仔細點,思想準備和聯絡工夫也做得較多。不過,人生往往很奇妙,計算清楚的,結果未必會如願;輕率下決定,間中或會有驚喜。說不定過兩天又會有更多選擇,叫我更加苦惱,也更加期待,天曉得!

2011年5月13日 星期五

矛盾故事

近來很忙(中心和我幫助的香港機構都先後有大型活動,上週又出差五天,後話),加上心情一般,經常為中心的問題所困,所以有一段時間沒有好好靜下來寫網誌。

在中心轉眼已過九個月,餘下的日子就只剩四分之一左右。日子久了,感情自然深厚,然而無奈和困惑也隨之增加。有這感覺,間中自有因同事的表現或作風所致,老實說,不論多正面多有意義的環境,有人的地方就自然有問題,同事們之間亦然。上週我就因一個卸責的同事而黑了半天面,氣憤之餘也不無失望。不過,更多的原因還是來自小朋友們,他們的反覆不穩,甚至無藥可救,又或者他們父母的荒誕無恥、豬狗不如,都叫人萬分無助。其中一個和我較要好的同事,就因此而要見心理輔導,說來認真矛盾,輔導人者同樣要被人輔導……拿幾件近來發生的小故事說明一下吧。

故事(一)早前同事做外展,帶了一個叫慶軍的孩子回中心。慶軍今年十六歲,離家出走多年,一直在街頭發傳單過活,每天僅能賺取微薄的收入。他本來覺得自己過得挺好的,自由自在,又無人管,直至參加過一次中心的戶外活動後,便決定要來這兒。事情當然沒有這麼簡單,慶軍在中心越久就越不像話,非但不願上課,又不願打掃衛生。這還不特止,從前他為解決生活所需,至少會用自己的勞力來換取,日子起碼有點目標。可是來到中心後,我們包吃供住,還有各種活動和娛樂,他日漸變得毫無目標可言。像他這樣的年紀,上學是不可能的,我們唯有勸他好好找份工作,但他就是想在中心「養老」。我們嘗試為他安排就業培訓,可是不論中心的培訓餐廳,還是義工開辦的髮廊,他都說沒有興趣,每天就只會看電視玩滑板,或者躺在院子曬太陽。他在外邊流浪,衣食住行自然遠不如中心,可是他至少有目標、肯努力,我和同事都不知道帶他回來是對還是錯、是否應該現在就叫他離開,另外日後我們還應否再帶其他在街邊打工的小孩到來……

故事(二)昆明有太多流浪兒童,願意在中心的只屬小部分,還有很多寧願繼續流浪,自由自在,漫無目的,即使要面對風吹雨打,擔驚受拍,也不願意留在中心。面對這樣的小朋友,中心不久前在市內租了一個小店,開辦一個叫作「外展點」的日間服務中心,一來希望為這些不願入住中心的孩子提供日間有限的服務(不供住宿和上學資助等),至少讓他們吃吃飯、洗洗澡和看看電視,二來希望借助外展點接觸更多流浪兒童,長遠透過慢慢建立互信關係,轉介他們入住中心。然而事情的發展變成這樣:外展點的小孩非但沒幾個入住中心,來了的又待不了幾天便跑回去,更甚的是把原本在中心的小朋友都帶到那邊去。原因很簡單,外展點更自由,且無人管,更不用上課和打掃衛生。我始終認同外展點有其價值和功能,然而至今未見其利就先見其弊,面對這樣的局面,外展點應否繼續辦下去……

故事(三)不要小看流浪兒童,據我非正式統計,九成以上都會抽煙(偷東西和打架的相信更超過九成九),換句話說我們要處理小孩的吸煙問題。在這邊,最便宜最爛的香煙才賣三元一包,所以不論是撿瓶子還是發傳單,孩子們都抽得起有餘,不然的話就大不了拾地上的煙蒂來抽(這邊叫「煙屁股」)。說到底要他們馬上戒掉,尤其對新來的孩子來說,是根本無可能的,所以我們會用非常手段,要求小朋友把香煙存放在我們辦公室,然後每天按情況續支發給他們,目標是先減後戒。可是問題又出現,先不談一般人對老師發煙給小孩會有何感想,我只知道假如不給他們抽的話,他們會用雙腳來投票,留也留不住他們。然而事情總不如此簡單,一方面同事之間對這做方沒有共識,個別同事對此還是很反感,間中仍會引起爭辯。另一方面,小孩亦自有他的可惡之處,他們會偷偷在中心抽,會連群結黨抽,也會大無私樣抽,甚至會引誘其他不抽或已戒煙的小孩抽。事實上他們減少了抽的數量是真,但至今卻沒幾個能徹底戒掉,要是真不給他們抽的話,怕且有一半小孩早就不在了。到底我們應該給,還是不給……

故事(四)浩南是新來的孩子,大大話話離家出走幾十次,每次都被後母抓回家,但過了不久又會再跑出來,據他後母說這情況已持續兩年之久。更麻煩的是他有自閉症,不善於表達自己及與人溝通,中心的孩子都不喜歡他,時而更會欺負他。按常理是應把浩南送回家,然後好好跟進,為父母和孩子做點思想工作,但別忘記這邊是幾乎沒常理可言的。他後母就是說管不了孩子,想把他「放」在中心由我們來管。聽到後不知氣笑還是笑死好,到底誰才是浩南的父母?她以為中心是托兒所還是愛護動物協會?!事情的發展變得更荒唐,浩南第一次來中心時,只住了兩三天,我們找到他家人,可是他們沒有第一時間來接他,他卻因被中心其他小孩欺負而跑掉,事後換來他後媽的怪責。奇怪的是他生父明明尚在人間,可就是每次都躲在中心門外不進來,由這位明明不是浩南親媽的女士充當代言人。事隔不久,故事重演,浩南早前被抓回家,後又離家出走,在街上遇到我們,然後入住中心、被欺負、跑掉、我們被責怪……如是者又隔了不久,同樣的情節又再出現,又被抓回家、又離家出走、又到中心、又被欺負,還好仍在中心未跑掉,也聯絡上他後媽,我們未有被怪責,但他後母又說要「放」浩南在中心看管……一般情況,孩子家人在昆明的話,我們都會設法送他們回家,除非有嚴重家庭暴力或其他特殊問題(就算對從其他省份來的小孩亦然)。現在的問題是,我們根本找不出浩南家有甚麼大問題,導致他非要離家不可,然而讓他長遠留在中心的話,亦不見得會是甚麼好事。到底我們應給他後媽「放」,還是「不放」……

故事(五)陸路是中心史上最難搞的小孩,四川人,十二歲,未上過學,自小流浪,連家人在那、自己姓甚名誰,都一概不知道。陸路這個名字是中心主任為他改的,因為主任本人姓陸,反正小孩無名無姓,就索性叫他Lulu,陸路!來中心的頭兩個月,我未見過其人,但已風聞過他的大名。之前不明白何解同事們每每提起他都頭疼,後來得見真人便完全明白了。陸路很髒,但不是一般的髒,我頭一次見他,他從頭到腳都是黑漆漆的,那種黑不是用清水、滴露泡兩三天就能洗清的!陸路很討厭,但不是一般的討厭,要他一天不偷東西不打架不罵髒話是不可能的。再者他打架特別利害,年紀比他大的小孩也忌他幾分。陸路情緒很有問題,但不是一般的有問題,他反覆無定、喜怒無常,叫人無法捉摸,而且不論脾氣、耐性,還是智商,甚至記憶,好像通通都有問題。他曾經無故地痛恨我們到一個地步,把中心大門的牌匾拆下來掉進臭水渠去。我知道得這麼清楚,原因是他已入住中心快四個月了,我和同事們都說這是一大奇蹟,因為在過去幾年中,他從未試過住在中心超過兩天。我們辦公室的牆上貼了這樣的一句話:「生命的改變是需要時間的」,這非但是我們的提醒,用在陸路身上更貼切非常。可是近月來,陸路開始有點故態復萌,既不聽老師的話,又不願上課(因他不識字又聽不懂,所以有點自卑),月內更打哭或打跑過六七個小孩,好幾個更慘被打過多次,小豬更可憐,一天三回,翌日晨早就跑掉。按一般情況,我們早已趕走這樣的小孩,但因為他是陸路,異常難得的奇蹟,我們不想就此放棄,可是不管怎樣罵他罰他都無效,再這樣下去的話,先不說我們要受他多少氣,就是其他小孩也不知會有多少被他打哭或打跑,這既對其他小孩不公平,也對中心的管教有影響。到底我們應該繼續寬大處理,還是忍痛把他趕走……

要繼續數這些故事,實在再多幾十個也數不完,以上的都只是近幾星期發生的事,中心歷史上的冰山一角。有時真感到無奈又無助,這些矛盾好像永遠陰雲不息地跟著我們,我們無論採取那個決定也總有點問題。在中心的兒童部(其他部包括教育部【負責資助貧困的大中小學生】、行政部、財務部、公共關係部),我算是比較成熟和具經驗的,因為不少都是較年輕或新來的同事,間中我要充當「和事佬」,化解同事之間的一些矛盾,另外又要充當「啦啦隊」,安慰和鼓勵同事們,我常常對他們說:「面對非常問題就要用非常手段」、「不問成果,但求小孩曾經感受過被愛」。表面看來好像很正面、很積極,可是坦白說,我也有非常洩氣和沮喪的時候,面對這些故事,總覺得自己又渺小又無力……真是矛盾……


(陸路高興地拿著我從香港帶來的合味道杯麵,足帶了一箱過來給他們,他們都超喜歡呢)

2011年5月3日 星期二

快樂冬令營(二)

(續上文)有兩件事特別值得一提。出發前,同事說那邊的溫泉是很有名的,說甚麼「有病治病,無病強身」,不少本地人週末或假期都會一家大小去渡假。我當時有點將信將疑,心想反正去到再算。頭一晚,我和幾個同事去打頭陣試試,聽農家樂老闆說,溫泉日頭和晚飯後人特別多,泉水不太乾淨,叫我們零晨後才去,水會較清澈。結果嘛……

入浴後,我第一反應是暗叫不好,浴內有陣酸臭異味,池中有十多人在泡,有的還在抽煙。相傳「有病治病,無病強身」的泉水,上面就漂浮著幾顆煙頭。眼見同事都紛紛下水,我也不好意思在磨蹭,只好硬著頭皮下水。水是真正的溫泉水,臭得出那種硫磺味,可是泡了不久便發現水面不單浮游著煙頭,還有不少老泥!老天呀,原來有些人根本沒有清洗身體就跳進水去,又有些人索性穿著拖鞋泡,這還不特止,更有些人在互相擦背,那些老泥就直接流入水中,惡心得不得了!



(山莊內的溫泉)

正在我努力忍受之際,兩位同事原來早已上水淨身,眼見如此,我也急不及待出水逃走。細問之下,原來同事發現有個患有牛皮癬的人在水中抓癢,我的天呀,那兩同事真夠義氣,竟然丟下我和另一同事不管,現在回想也惡心和難受,還好像有點癢癢的!何來「有病治病,無病強身」,簡直是「無病生病,有病死人」!

更有趣的是,翌日我們要扮作若無其事的叫小孩去泡,一來門票早已訂好,二來小孩們也嚷著要泡(你們要去送死,我們又怎會攔阻呢!)。我和同事們當然沒膽再試,那時正是中午,池內的人連同我們的小孩足四十有多,惡心程度比之前遠更甚之。水深三尺,面頭就浮了老泥半尺,真是聞者救命,見者想死,連我們的髒小孩事後也說打死不再泡溫泉,可想而之!可憐孩子們,一輩子未泡過溫泉,第一次就遭這樣毒害,怕且日後對溫泉定有陰影(隔日懲罰偷東西的小孩,我笑言請他們再去泡溫泉,他們說寧願十日不吃飯!)

另一件值得提的事,是關於自己的。這七天,孩子們就肯定開心,可我不是悶死就是氣死。身為負責人,有時會忙得沒空吃飯,有時會氣得頭頂出煙,所以一有空我便躲在房間看書和休息。好在我早有準備,帶了村上春樹的《挪威的森林》同行。這本算是我其中一本啟蒙小說,初讀時念中三,看的是中文版,十多年後選了英文版重讀,感覺和往昔很不一樣。營會最後一晚我剛好看完,感慨非常,萬分懷念自己的少年時代。

蓋上書本,半夜獨個跑到橋頭,河水反映圓月的倒影,波光粼粼。那一刻,我恰巧看到一顆流星劃過,回想從前見過兩次流星,第一次是十七歲生日那天,地點是九龍公園,和大夥中學同學在一起,其中幾個現在還會間中聯絡。第二次是大學年間,獅子座流星雨出現那天,地點在大學宿舍的天台,和多個宿友躺在地上喝啤酒。當晚腦海裡浮出很多問題:你們都好嗎?過得快樂嗎?現在幹著甚麼?有兒有女嗎?繁星下,我很想告訴你們,我當下既無業,亦無兒女,但在這邊也有好些事可做,有很多「兒女」要照護,我過得很好,很滿足,沒有來錯這個地方,希望你們也一樣,都是過著自己喜歡的生活!

補寫這幾天,尤其當晚星空下的問和答,是對自己的一種提醒和心理治療,讓我重新得力去面對我的「兒女們」。




(我的兒女們)

快樂冬令營(一)


終於提起心肝補寫春節期間的冬令營,本來有點想放棄,但那次總算是中心的大型活動,而我且是營會的總負責人,所以還是想寫寫它,順便調劑一下近來的心情。(話說中心平靜了好幾天,可是近日又生了點麻煩,甚至是討厭的事,後話)

今年的冬令營,我們帶近三十個小朋友,包括入住中心的、住家舍的和在校寄宿的,去了玉溪市華寧縣的象鼻山莊七天。事前同事到了那邊視察環境(這邊叫踩點),得知我們會入住農家樂(當地人開辦的民宿,吃住一條龍,在這邊很流行),有機會品嘗地道農家菜,又可以行山、泡溫泉和游泳,聽起來很不錯。



(豐富但不太美味的農家菜,沒有做面部處理的是同事和大學生們)

話說我聯絡了十幾個本地大學生做義工,負責帶幾天集體遊戲,他們是我協助的另一間香港機構所資助的大學生。我覺得這做法很不錯,受助者,亦助人,一舉多得。唯一不好之處,可能就是我這個中間人,需要多做點工夫,這也說明了為何我會是今次活動的統籌。


(瘋狂遊戲之一,兩個住在家舍的小女生,一個強烈潑辣,一個非常聽話)

為期七日的營會,事前、期間和事後的工作都肯定不少,但那些悶人的瑣事便不提也罷,只說說一些有趣的事情。由於是一次大型活動,我們的小孩又異常頑皮,所以事前要和他們約法三章:第一,營前他們要有表現良好才可以參加;第二,營前營後要幫忙做些事情,例如收拾東西、照護年紀較小的孩子等;第三,營會期間不得犯事。

第一和第二點他們都算是做到了,幾個早前還在外頭流浪的小孩,都在事前一個月乖乖回到中心,爭取表現以參加。營前數天,我和小孩們在沃爾馬(wallmark)買了上千元的零食和獎品,看見他們興奮的樣子,就知道他們對冬令營有多期待。可是第三點嘛,那有這麼順利。出發前,我們就從小孩身上搜出了兩把小刀,以及十多個打火機;小冬更在出發前打了小紅一頓,差點被我們剝奪參加資格。營會期間,壽林趁小休時偷偷外出,拾了地上的煙頭來抽,氣得同事罰他不得游泳一次(小孩子超喜歡游泳,我們一共安排了四天次)。



(看他們游得多開心!)

然而這些都是小事,比較嚴重的是有五個小孩期間偷了商店的爆竹和魚雷,足有幾十枚之多(因為正值春節期間,大小商店都在賣這些玩意兒),事發後換來我們的火光和重罰。其中一種魚雷也可真利害,同事沒收後在河邊放了,魚雷掉在河裡爆出的水花,足有幾米之高!



(瘋狂遊戲之二,相中為五小偷的其中二人)

除了這些事情外,他們每天的表現基本上都是還可以的。日間我們不是和小孩子玩集體遊戲,就是爬山和游泳,晚上則不是看電影、唱卡拉ok,就是泡溫泉。同事們在孩子們入睡後外出夜宵,晚晚都吃過痛快(當地的野泥鰍和野黃鱔實在甜美),喝過半醉,順道輕鬆一下、消消日間的氣,說到底一連七天對著這些嘩鬼也真不好受。(待續......下回才是戲肉!)



(我們可真是「爬」山的哦!不要小看孩子們,他們爬得比大人們利害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