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除有家舍童、上學童,和還未找到目標的中心童外,還有一種比較特別的,就稱之為工作童吧。工作童當然和童工的意思不一樣,我們既不發工資,也不借他們謀利,當然更不會剝削他們。他們一般年紀較大,早過了入學年齡,所以我們一般會給他們工作培訓,甚或盡量協助他們找工作。工作童有的白天上班,晚上入住中心,有的則在工作的地方吃住,較少回中心。
我們中心在市內有一間小餐館,以低於市場的價錢租給餐廳老闆營運,老闆做生意之餘,還會教授工作童廚藝,讓他們有一技之長,日後能到其他餐館工作。由於餐館的目的不為營利,所以只要老闆能付租金和教好工作童,生意的好壞我們一般也不太在意。
餐廳過去成功培訓了幾個小廚師,後來有的在其他食肆找到工作,也有別的從事了其他行業,當然還有更多半途而廢,甚至偷錢惹事的惡童。最近的成功例子是小強,他今年十八歲,年前一個人從農村跑出來,打算在大城市找工作,幾年後衣錦還鄉。可惜事與願違,小強來到昆明後未找到工作就把錢花光了,不敢回家或和家人聯絡,其後輾轉來到中心,在我們的安排下到了中心的餐廳做學徒,一年未到便快學滿師,還在一家餐館找到工作,算是向心願邁進了一小步。
除了餐廳之外,中心還得到一些有心老闆的幫忙,為孩子提供就業培訓,分別有洗車、剪髮、修腳等。可是洗車店因為年前有惡童偷了老闆的錢,令我們的合作關係告終;理髮店的老闆是我們的義工,隔月會來中心為小孩剪頭髮,也邀請過我們的小孩去當學徒,起初還以為會很有吸引力的,可就是沒有小孩感興趣。
最近我們又和一間修腳店合作,老闆帶點江湖味,在昆明開了四家分店。他月前到訪中心,二話不說便提供兩個工作機會給慶軍和小意,每月工資千多元,還提供食宿。二人起初有點猶疑,我們花了好些時間也未能說服他倆,最後還是老闆利害,一句「男人出來就是要賺錢和賺錢」就令他倆拜服不已。表現得最積極的是慶軍,他離開中心前和老闆的對話令我記憶猶深,他說當前的目標就是要賺個一萬元,老闆卻痛責他心態不對,說應該是要「賺好多好多個一萬元」!
身為老師,我們都不知道這種「另類教育」是否正確,但從事實表面看來,慶軍至少找到了人生第一個目標。個多月來,老闆對慶軍讚賞有加,之前他漫無目標、懶散可惡(見〈矛盾〉一文),現在他勤奮工作,向著人生第一個目標進發,雖然是帶點公利,但也足以令我們感到安慰。
然而每個人的人生就是不一樣,有人會為自己負責、努力,有人就算機會擺在眼前也不會好好把握,最後還是渾渾噩噩、一事無成,小意暫時就是其中之一。在慶軍每天努力打拼的同時,小意就是無心學習、不願工作,之前還在店裡和慶軍發生衝突,老闆也不得不放棄他。結果他月前又回到中心,繼續無目標地消磨時間。
類似小意的例子,在工作童當中佔大多數,有時看見他們也真感無奈。一方面他們年紀不小,不能上學就只得工作,然而不管怎樣勸說也無法令他們開竅。但另一方面他們又確實只是個小孩,試問一個十六七歲的青少年,本應無憂無慮上學玩耍,這麼早就要他們面對生活的現實,其實對他們也不太公平。所以我們也沒有對小意表達甚麼不滿或失望,唯有寄望時間能讓他醒覺,能盡快找到目標和向前的動力。
成長本來就是人生不容易的一課,生活就更是充斥了各種現實和壓迫。回想我雖然十五歲起就開始打工,每天下課後眼見同學們打球耍樂,還有好些在情海和賭台上燃燒青春,但當時的我豈不也只是一個傻小子,哪會明白年輕時一個小小的決定或經歷,原來已足以改變自己的未來?在香港,大部分青少年都徘徊於選科的抉擇、情愛的爭扎,和上那兒去打發時間,但中心的小孩在年輕時就要面對這麼多生活的磨難,那怕是錯過一個機會,有的甚至連一個機會也沒有,是多麼的殘酷和不公。
小意,還有其他未找到目標的小孩,雖然你們都不是可愛的小孩,但我想一一對你們說,你們都是中心和我所愛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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