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2月5日 星期日

拜年(上)

小時候特別不喜歡拜年,嫌它勞師動眾得來又循例又悶,不過今年拜年卻令我覺得分外有意思。

早在大年三十已約好了成姨,年初一早上便去她家向她夫婦二人拜年。老實說,我早已計劃好要在新年第一天陪陪這兩位老人家,一來覺得我們格外有緣(我現時睡的床是成姨的兒子生前睡過的),二來覺得他們也太孤單了,希望至少可代他倆過世了的兒子向老人家拜拜年(成姨的兩個兒子多年前因愛滋病離世,女兒又已嫁到西安去,詳見〈成姨、阿虎和床〉一文)。一如所料,成姨和成叔對我的到來都表示很高興。今次是我第一次見成叔,他為人很友善,不停招呼我喝茶和吃瓜子,又提醒我年青人要多鍛練身體(成叔的健康和體格的確很好),而成姨則在廚房準備我們的開年飯。

話說成姨和成叔都是北方人,平時習慣以麵條或餃子當主食,今次專登為了我而煮了米飯,而且有魚有雞有乳扇(雲南一種奶製食品),豐富得很。成叔說:「過年期間,人們見面自不然要喝少少酒。」所以我又只好破戒,白天陪他喝一點點酒。其實前一晚「掃街」(詳見〈大年三十〉一文)才剛過不久,想不到幾小時後又要再喝!至於成姨嘛,她就是不停地幫我夾,魚呀肉呀全都堆到我的碗裡,還未來得及多吃幾口,碗裡又變回一個小山丘。

飯後我們聊聊天,一邊吃水果,一邊看電視。坦白說,平日我對老人家是沒有甚麼耐性的,但今次我一坐就坐了差不多四個小時。有話題的話,我們便談談,沒話題的話,我們就看電視。成叔特別喜歡看〈動物世界〉這個節目,我記起我爸生前也很喜歡看野生動物,望著成叔,我忽然也想起了我的父親……

年初二,我又一個人去探另一位長輩,顧姨。顧姨是嚴姐的朋友,我們是嚴姐在生時於病房認識的。顧姨之前從未接觸過愛滋病患者,起初得知嚴姐有這個病時也嚇得驚惶失措,後來克服了心理障礙,又從我們處獲得一點醫療知識,非但經常和我們一起照顧嚴姐,更準備要加入我們的義工行列。

顧姨多年前曾患過精神病,和丈夫離婚二十年,有個二十八歲的兒子。兒子在北京工作,每年只在春節期間回大理,不過是住在父親那邊,間中會探望一下顧姨,陪她吃頓飯、聊聊天。到底顧姨和成姨那個稍為幸運一點,我也不想去作無謂比較,不過我想說的是,老人家還是不可以輕看的,因為不論是顧姨還是成叔成姨,他們都仍堅強樂觀地過著每一天。

當日去顧姨家拜年的,除了我以外還有嚴姐的兒子阿俊。阿俊一向都不多愛說話,所以「搞氣氛」的任務自然就落在我身上。還好的是,有電視和酒精這兩位朋友的幫忙,令當晚也不至有太多冷場。顧姨和成姨一樣客氣,菜多得一桌子都放不下,雖然她沒有像成姨般不停為我夾菜,但卻要我打包點臘肉和花生回去!

飯後我和阿俊去了酒吧坐坐,不知道是酒精還是因為日漸熟了的關係,阿俊的話忽然之間變多了,既問我小時候的事情,又對香港的黑社會和電影很感興趣。既然話盒打開了,我也問了阿俊好些小時候的事情,特別是他和嚴姐在西雙版納時的那段日子。阿俊告訴我,他根本不知道生父是誰,既沒有問過嚴姐,也不想去過問。「小時候是有點想知道的,現在不想了,反正他有他,我有我;以前也有恨過他,現在也不恨了,反正我有我,他有他」,阿俊說。

後來阿俊問起我爸媽的事情,我也和他分享了很多,我們一邊吃顧姨給我們的花生,一邊喝了一瓶又一瓶的啤酒,直到晚上一時有多。今天晚上我特別高興,尤其我們告別時阿俊講的一句話:「我本來就沒有幾個朋友,平日也不太愛說話,但今晚不知何故竟和你談了一整晚,你實在是我一個很特別,很重要的朋友,以後我也叫你康哥吧!」(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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