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經不覺來到戒毒所快一個月,生活作息亦早已適應。我們每天早上準時六時半到球場跑步,迎接新一天的來臨。這兒的生活極有規律,所有時段都有不同的安排,相信不只是我,就連許多學員剛來時也不習慣。
出於種種原因,我們這裡只有男學員和男同事,一大群「麻甩佬」生活在一起,有點像軍訓或坐牢一樣。這些學員表面看似全非善類,大部分都有紋身和案底,然而相處日久就會發現他們的柔情,有的甚至像個「大細路」一樣。為甚麼我會這樣說?當然是有根有據的。
首先,他們對小龜和小貓(見〈新朋友〉一文)都照顧有加,尤其是小貓,人人見行過都會摸摸牠,吃飯時又會分牠一點碗裡的飯菜。特別是偉哥,小貓每頓飯都跟著他,飯後又要和他一起在院子裡玩耍,完全當他是自己的主人一樣。日前小貓不知吃錯了甚麼,整天倘在地上流口水和無力呻吟,偉哥好生擔心,一直蹲在旁邊陪伴牠,幸好一天過後小貓便如常找他吃,找他玩。
至於小龜,由於他的智力比常人差一點,所以在許多生活細節上都會常犯一些小毛病。原先我以為其他學員會對他有怨言,但實情是他們對小龜都格外包容和照顧,教他怎樣洗衣服、幹農務,吃飯時還會幫他夾菜、舀湯,就像大哥哥照顧小弟弟一樣。有次小龜無故發脾氣,本來令幾個學員非常生氣,但後來大家不但原諒他,還齊齊好言相勸和他講了大堆道理。
至於對我呢?他們都叫我李 老師,對我尊敬禮待有加。表面上我是來幫助他們、教導他們,但實際上他們對我卻三時關心,五時問候,擔心我會不適應,令我尷尬之餘,更覺得他們是個柔情漢子。例如在飲食方面,他們不時把田裡最好最新鮮的青瓜、番茄摘給我吃;造飯、造餅(間中有學員自發下廚做大餅給大家當下午茶)時又常常叫我先試試味,其實根本就是偷吃。記得起初我們一起落田勞動時,他們怕我太辛苦,個個都勸我不用參與。到我堅持要和他們「同撈同煲」時,又有學員怕我會曬傷,幫我找來一頂草帽。戴帽時他們見我雙手長了水泡,又有另一學員把自己的手套遞過來給我。一切足見鐵漢也柔情。
要數他們最柔情的一面,就肯定是唱歌和聊天的時候。每逢上課前,我們都會先唱幾首歌曲,歌曲好些是由曾經「邊緣過」或「過來人」所創作,一聽歌名就知道是他們的口味――《不再回頭看》、《曾經》、《赤子之心》、《同路人》、《心的回歸》等。在幾位同工和學員彈結他和打鼓伴奏下,各人每次都唱得十分起勁、投入、感觸,有時甚至連自由活動、落田和洗澡時都會不停哼唱著。
一群飽經風霜、歷盡錯折的大男人、大漢子,他們喜歡唱歌,樂意分享。自從和他們混熟以來,無論是勞動後的小休或是飯後的閒聊,他們都會主動分享自己的心聲和故事。每次聽到他們談家人,說往事,還有擔心未來的去向,害怕日後把持不住會「復吸」(戒毒所常用語之一),眼前的已不單是一名學員、戒毒者,而是一個一個柔情漢子,我們的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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