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同事說,小龜間中會無故失常,甚至自殘,早前一見,終印證了他們所說一點不假。
話說當日本來一切正常,事前也沒有任何狀況,小龜在早上第一節課中突然發難,站起來說要回家,之後拒絕上課不特止,還開始破口罵人,繼而離席一個人到院子裡去。奇怪的是,其他學員毫無反應,就像事不關己、見怪不怪一樣,甚至有人連一眼也沒有望過。
兩位同事施施然上前跟進,我始終是半個新丁,在不知就裡的情況下只好乖乖留在課室。其後小龜一直大吵大鬧,可是各人卻好像聽不見一樣,看書的依然看書,抄寫的繼續抄寫。直到過了好一陣子,大舊和裕哥終於忍不住,一起動身走向院子,而我亦跟了去看過究竟。
出動到兩位老大哥,肯定不只是講講道理。二人一來就怒罵小龜,可是小龜越被罵越是激動,一時坐在地上發難,一時望著我說要玩電腦。我感到既無奈又好笑,不過兩位老大哥就沒有那麼客氣,就在小龜發難不停之際,大舊隨手拿起小龜的拖鞋,瞬即在小龜嘴巴上抽了兩下!可是小龜非但沒有學乖,還變本加厲地嚎叫,更重重的把自己的頭往牆上一下又一下的撞。這時候,一直在背後好言相勸的裕哥一手抽起小龜,另一手則恨恨地給小龜抽一記耳光,然後說了句:「你要作賤自己嗎?裕叔來幫你。裕叔這麼多年都不忍心打你,現在打你也心痛。」
裕哥這記強力耳光,大概是我平生見過最恨勁有力的一擊,在場各人包括小龜都安靜下來。當時我百思不得其解,為何裕哥打人後還可以大條道理?為何小龜好像特別怕裕哥或聽他的話?事後我才知道,原來裕哥和小龜的父親是同村好兄弟,從小看著小龜長大,怪不得小龜一直叫他裕叔,還特別聽他的話。
雖說小龜靜了下來,但他的情緒還是非常不穩,之後的課堂和午飯都沒有現身,一個人躺在床上動也不動,更收拾好行李準備隨時離開(我們當然沒有給他這個機會)。到了晚飯時,小龜終於敵不過自己的肚皮(他已兩餐沒吃),面懵懵地現身飯堂。小龜本來就極之為食,智商和個性則非常簡單,所以同事也沒有為難他,只要求他在眾人面前認錯,保證不再無故發脾氣便讓他吃飯(雖然我們都知道對他根本毫無「保證」可言)。
由於事出突然,加上來龍去脈未清,所以我在整件事件中沒有任何參與,只作為一名旁觀者默默靠邊。當晚,我主動和同事提起此事,也提出了好些問題,不但弄清小龜和裕哥的關係,也最終得知小龜失常的原因。簡單來說就是老堯(見〈老淚縱橫〉一文)和其他學員也常常面對的問題――想家,只是小龜的情況較為特殊(見〈新朋友〉一文),所以比其他人表現得更反常和激動。
兩年前,如果要我數祖國的問題,首先大概會是政治制度、貪污腐化,之後或會是貧窮、人口、教育,甚至城鄉差異、男女失衡等問題。誰不知這兩年來我所接觸過的人當中,不論是流浪兒童、愛滋病友、吸毒者,還是性工作者、弱智人士、精神病人,竟無不是有著說不清、講不盡的家庭問題。在這裡,我當然無意把國家的問題歸結或化約為家庭問題,只是我真沒想過這問題原來深入不同的群體,遺害那麼嚴重。或者你和我的家都有好些說不清的問題,和美滿甚至沾不上邊,但相比起這些人們,可能你我都實在要慶幸、感恩。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