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十幾日是這兩年來最艱辛的日子,一切要從盈江行開始說起……
去年雲南盈江地震後出現不少危房,事後香港某機構資助當地五十幾戶受愛滋病影響的災民重建家園,日前收到房子差不多全數落成的消息,可以派員到那邊查收。由於機構沒有駐雲南的員工,加上我們過去有過不少合作(包括大學生資助、危校重建等),所以今次就由我代他們去盈江一趟。
(其中一家快將建好的小房子)
從保山坐大巴到盈江要七個小時,我和當地的接待人員約好上週三在盈江客運站會合,然後馬上展開為期四日半的工作。為了爭取時間,我選擇乘坐當天最早一班車前往盈江,並提前一晚出城過夜,而我之後十幾日的惡夢便在那一夜揭開序幕。當晚飯後我開始肚瀉,短短幾個小時就拉了不下十數次。我估計自己不是食物中毒,因為既沒有肚痛,也沒有嘔吐,只是不停的拉,不停的拉……直到半夜三點半,我不單只經已全身乏力,更開始擔心這趟盈江行。
出發前得知盈江近日出現泥石流,有些偏遠村落甚至有整棟房子被沖走。當時我心想:「難道這是此行的兇兆?」在胡思和迷信之際,我作了個理智的決定:先去醫院再算。半夜四點半,我在手軟腳軟的情況下,一個人步行了二十幾分鐘到醫院。在國內,一般急症九成只有三個處理方法,一是打點滴(吊鹽水),二是打針,三是等運或等死。前二者聽說十分見效,不過我本人對之十分抗拒,只是我又不想等運或等死,所以只好哀求醫生給我開點藥物帶走。
在大理時我經常進出醫院,可是至今還是弄不明國內醫院的管理制度、硬件設備。當晚我只做了最基本的求診、取藥和付款三個步驟,可我這病人卻要跑足三棟大樓,我相當慶幸沒有中途暴斃!回酒店後我第一時間服藥,但在翌晨七時出發前,我基本上都沒有睡過,因為還是拉過不停。不幸中的大幸是,後來七小時的車程裡,我只中途拉過一次,其他時間不是熟睡就是無神地發呆。
(建好並已入伙的一家)
抵達盈江後,本來已經疲累不堪,但由於時間有限,我必須爭取時間盡量多看房子,所以便馬不停蹄展開連續四日半的艱辛旅程。說此行艱辛,當然不只肚瀉那麼簡單。盈江天氣酷熱,我要乘坐一輛沒有空調的舊款麵包車(貨van)走訪四十多條村子。這些村子只有少數靠近市中心,更多是在城郊,甚至山區。當時的我身體虛弱,四肢無力,可是好些房子卻遠離人煙,車子更無法直接進,只好在村口或山腳下車,然後徒步而行。更可憐的是,我到步後肚瀉又再發作,打後連續八日不止,吃藥亦無甚果效。當時屁鼓甚痛的我,要坐那輛丁點避震都欠奉的麵包車走山路,箇中痛楚旁人認真無法體會。
此行雖然辛苦,但還是滿有意義的,可以親身探訪和慰問這些受災家庭,其中更有幾位小孩(都是愛滋遺孤)令我特別難忘。例如第二天探訪的小板,她因家境不好無法繼續讀書,當我問到如果有人願意資助她上學的話,她是否願意重讀初一,那時候她那張想哭的面孔和眼神深深印在我的腦海裡。又例如第三天的小蓉,她的爭氣令她以近乎完美的學業成績結束初中,能入讀全縣最好的高中有餘。我把我和接待人員的聯絡方法給了她們,千叮萬囑日後有需要的話要主動找我們,又說了好些鼓勵的話,不經意把小蓉弄哭了。我看得見二人的優秀,卻沒有即時承諾甚麼,因為我相信透過重建房子,我方已向她們踏出了一步,只要有需要的話,我何其樂意幫助她們更多,成為孩子們未來的後盾,但前提更希望她們也主動行前一步,這是我這兩年在扶貧工作上所學到的。當然,她們現在還小,未必懂我的用意,所以我也鄭重拜托當地人員代為跟進和關照二人。
(偷偷拍下小板家的古董,整個客廳除了幾張小木板凳外就只有這黑白電視和小木櫃)
說回我的苦況,從盈江回保山後,我的腸胃仍然未有康復,依舊每天拉個七八次。更慘的是,回戒毒所後又遇上四日停電(見〈雪上加霜〉一文),簡直把我身心靈徹底打殘,整天不是無氣無力的躺著,就是發悶發慌的呆著。更更更不幸的是,復電那天起我不知何故出現過敏徵狀,白天基本上沒甚大礙,但入夜後會全身出現紅班,而且癢得要命,連頭皮、關節和指縫也不例外,令我多日無法睡好。
我前思後想無數片,就是肯定與食物或藥物無關,一來我從無食物和藥物敏感,二來我在盈江期間基本上只吃白粥、麵包,回保山後飲食也和平日無異。藥物的話除了醫院的處方外,都是曾服用過的成藥,前者是十多日前的事,後者也不曾出現過問題。總之就是找不出過感的源頭。更有趣的是,大舊日前也出現同樣的過敏徵狀,同事帶他到附近的村醫疹所打了一針,隔天便完全康復了。可是坦白說,我一來從小就怕打針,二來人在內地,對藥物注射之類總有一定戒心,尤其是村醫(我見識過不少村醫,他們總是手持煙蒂、指甲泛黃泛黑,診所的環境更是四周蒼蠅、醫廢滿地),所以只好咬緊牙關苦忍多日。可是到了第四晚,即今晚,我真的再也受不了,全身又紅又腫、又燙又癢,令我根本無法入睡,唯有半夜起來用冷水抹身,並藉寫日記來轉移視線、打發時間(現在已三時半)。
躺回床上,我忽然覺得自己好可憐,好想找人同情一下、苛護一下。那時我又想起小板和小蓉,更神經到一個地步思索這病徵和愛滋病是否有關!念及她們,我覺得自己多麼微不足道,又念到快要回港,就算多麼難受也快將告終。就是這樣想著、想著,我大概四時半左右安然入睡。不過在睡著之前,我決定翌日早上也找村醫打上一針!可憐我的屁鼓,十幾日內受到一次又一次的傷害,對您實在心中有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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