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前去了大理一趟,一為參加香港友好機構的大學生資助計劃的畢業活動,二為事後陪同該機構同工到巍山、潞江埧和保山等地視察危校重建工作。此行我早期待萬分,因為不但可與大理的朋友和昆明的學生重聚,更能一解我在保山的苦悶。
由於大隊到達大理前我只有一天時間,所以出發前拜托曉琴為我安排好密麻麻的行程,白天到成姐家做飯(今次由我下廚給他們吃),下午和舊同事從遊古城兼晚飯,入夜再與阿俊去酒巴聚舊。故友重逢,倍感高興,不過話題大都圍繞著我在保山的工作,甚麼種田養豬、水泡苦悶,大家都報以無限同情,阿俊還笑我何苦要作賤自己!
大隊到達大理後,接續幾天下著毛毛細雨,有些人就是不解為何我常說雲南大旱,因為當中幾位港人連續兩年來雲南都碰巧下雨,真不知是他們的不幸,還是他們為雲南帶來好運。我們這個大學生資助計劃做得非常不錯,是我兩年來參與或視察過的項目中做得最好的,不但金錢上幫助窮困的大學生,還照顧到他們的成長、心靈,甚至工作支援。資助人會定期和受助學生聯絡,與他們分享生活經驗、工作意見,以至愛情咨詢,有的學生甚至通過這計劃在香港找到不錯的實習和工作機會。
我們每次辦這類活動,都會邀請一些過去受助的畢業生向師弟妹分享,當中有兩個令我印象非常深刻。第一位叫九洲,他以前從農村出城讀大學,不但無錢交學費,就連用抽水馬桶和坐公車也不會。不過現在他已在香港某海外銀行上班,每天用英文開會和匯報,並已在深圳成家立室,生了個活潑可愛的小寶寶,一家三口樂也融融。第二位叫陳草根,一聽名字就知其家庭背景,可是他已從「陳草根」變了「成百萬」(「陳」和「成」的普通話發音近乎一樣),原因是去年他是全國排行第二的房地產銷售員,年薪過百萬,「成百萬」是去年他接受電視台訪問時被改的綽號。
今次活動是畢業奠禮兼畢業旅行,大部分資助人都來了雲南見他們的「子女」,好些更是第一次見面。三天活動大家都非常開心,氣氛絲毫沒有被下雨天所影響。日頭我們一行八十幾人在大理遊山玩水,今次輪到受助學生照顧叔叔阿姨們,提包、打傘、帶路,有時見到幾個受助學生在搶(提)他們的包,場面溫馨又好笑。另外兩個晚上,我們分別在酒店包場唱卡拉OK和舉行分享晚會。前者簡直能用瘋狂來形容,後者其實也瘋狂,不過是瘋狂的感動、瘋狂的催淚!
最後一晚晚會最令我難忘和感動,在場的畢業生們把握機會答謝資助人四年來的關愛,細說自己的往事和辛酸,場面就像掉下一個又一個催淚彈,會議廳內的紙巾差不多都被我們用光。他們有來自山區農村的,有父母雙亡的,有當大哥大姐的,有本來已因缺錢退學,後來得到資助才能就學的,甚至有老家至今還未有電力供應的。可是他們都有共同的特質:成績優異、發憤向上、能吃苦能擔當,有的更會自發做義工服務回饋社會,延續這份恩典與祝福。
我們這項目已在全國多個省份開展,至今一共做了十一年,現已有一個上萬人的群組。有時我會想,這上萬的群組繼續發展下去的話,豈不是一股改變祖國的小動力?那天晚上聽到他們的故事,有凄酸有積極,有難過也有樂觀,我的淚兒又不聽話掉了幾滴。這次聚會是我們這個組合的第一次,大概也是最後一次,相信會成為各人美好的回憶,更希望學生們日後的生活能過得幸福美滿。雖然路還有很長,但我深信the best is yet to come。
感動過後,我和同工繼續上路,去了幾個窮困地區考察,是機構的另一重點項目――危校重建。接下來幾天受到當地官員的「熱情」款待,但這些「熱情」都是令人討厭和嘔心的,是無盡的二手煙、碰杯、廢話和虛假。在國內跑了兩年,這些場面永遠是我最反感又最無奈的,沒有政府官員的「幫忙」,事工無法展開,沒有他們的「分擔」,丁點好事也難以成就。我們大概視察了三個地區十多間中小學,那些「熱情」仍是來之不盡,陸續有來。最後我們選定了部分學校,回港後由同工尋找資源,而我則獨自回保山戒毒所,回歸我的田原生活。
重回大理,感慨良多,這兒是昆明以外我逗留最久的地方,我熱愛這兒的人們和生活,和香港的形成強烈對比。一想到快要回家,我心情就十分矛盾。昨日友人問我:「到底你想回港還是留雲?」這問題真有點令人糾結,不好回答。眼見香港現時的悶局,只有心寒和悲哀份兒,回去後肯定一時間適應不來。可是情感和理智上我都恨不得馬上動身,因為那兒都是我的家,我的根,更有家人和工作在等著我。此行的最後階段,我鎖定要找合適的項目日後回港開展(見〈聚散有時〉一文),這是我決定回港的主因之一,經過這幾個月來的思考和尋找,現在大概已有眉目,很快便會進入籌備階段,我相信這是延續這兩年最理想和最理智的選擇。雖然日後我會再遊大理也不定,但今次肯定是這兩年來最後一次,大理的人和事給我的回憶,肯定是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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