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9月28日 星期二

百年一遇

近日發生了幾件令人沮喪的事,先是節日效應,孩子們都非常不聽話,然後四大煩人重返中心,他們都是我來之前已跑掉的孩子,回到中心後每天鬧事,令我們既頭痛又心煩(日後再寫寫他們的事)。繼而是早前外展帶回來的幾個孩子終於露出真面目,極其討厭,之後兵兵和小虎又無故跑掉,接著我的電郵又離奇被封鎖,至今未能重開……本來心情真的糟透,想把事情馬上一一記下,但今天卻發生了一件百年一遇且令我非常難忘的事情,令之前的不快一掃而空。

還記得新來的小不點嗎?他叫張生林。由於生林年紀太細,又未查出他的身世和父母的下落,我們非但不能安排上學,又不能把他留在中心太久,一來中心沒有合適的活動給他,二來又怕中心其他孩子們會欺負或教壞他。然而我們又不可把他送到寄養家庭,因為他年紀還小,而且還是有點不穩定,所以我們只好安排他晚上入住最近的寄養家庭,白天回中心吃飯玩耍。

我們一直嘗試為生林尋親,可是不論派出所或媒體都沒有消息,早前我們就連電視台的新聞報導也試過,但都不果。我們決定短期內再找不著他家人的話,唯有送他到較合適的救助站或孤兒院,因為那兒有法權可以監管小孩子(我們中心沒有),又有專人照護年紀這麼小的孩子,長遠更可以幫他們辦理戶口,所以對他來說或許是比較好的選擇。



(非常可愛但又非常麻煩的小不點張生林!由於他已不再是流浪兒童,所以可以亮相!)


正當我們都束手無策之際,昨天李志老師偶然從一個失縱人口網頁中看到生林的照片,而且是打開的第一頁!我們火速聯絡生林的父母,經過確認後大家都非常高興,生林和他爸更在電話筒的對邊一同哭起上來。原來生林是貴州安順人,爸媽是菜販,當日生林和媽媽去賣菜,期間拿了一元去買零食,之後便不知所縱,自己一個人跑到火車站,偷偷乘坐從安順到昆明的火車來到這兒。

生林父母收到消息後便第一時間從安順趕來昆明,車程大約半天,估計晚上便會到達。我們既聯絡了派出所的公安來中心辦理手續,也請了電視台的人員來拍攝。平日五點半下班的同事們都紛紛留守到七八點,大家都希望見證這難得的一刻。說這種機會是百年一遇真是一點也不為過,內地每年有大量失縱兒童,根本沒幾個能找得著家人,更何況生林年紀太細,無論是家在那兒還是從那個火車站上車也都說不清楚,只說自己住在王家山,但就我們所知雲南最少也有三個王家山。後來找到生林的家人後才發現,他家並不是雲南的任何一個王家山,而是貴州的「汪」家山,即小虎的同鄉!

晚上等了很久,生林父母的車子還沒有到,原來是司機走錯了路,就在我們等待之際,門外有幾個陌生人走進中心,生林忽然衝前大叫爹、媽,我們都知道,要來的人終於來了!同事、小孩和電視台的人們都見證了這歷史的一刻,我亦全程把它拍攝下來,雙眼邊流淚邊拍,生林和他父母也相擁而哭,各人當然也一樣。那一刻,時間好像止住了,流動的就只有各人的笑聲和淚珠兒,這情景一直以為只會在電影橋段中出現,如今卻確確實實的發生在我們面前。

生林是我來了後第一個接到的個案,說起來算是有點緣分,內心也特別激動。他在這三個星期裡帶給了我們不少回憶,既有歡樂,也有麻煩,但他們重逢的一刻肯定是我最難忘至深的。中心裡的孩子縱然有很多都和家人弄得極不愉快,甚至恨透自己的家人,但大伙兒都為生林感到高興。此刻我對自己說,一件個案的落幕後還有許多的個案,大部分都未必會有這種百年一遇的大團圓結局,其他孩子仍要繼續走自己的人生路,我們的工作還有很多,唯有衷心寄望每位同事都繼續努力,每個孩子都能好好編寫自己的未來。

隨著例行手續和電台拍攝完畢後,我們都依依不捨的送別生林,臨走前他除了不停和我們握手和擁抱之外,更不停說捨不得我們,還叮囑爹媽要給他打電話回中心,長大後要自己賺錢買車票來昆明探望我們,老師們都被他弄得哭笑不得。


(鏡頭下的張爹,其他重逢照和短片不是在同事處便因為有其他孩子而不能爆光)

事件的落幕並不等於今天的結束,就在生林一家離開中心時,生林的同鄉小虎就在中心門外出現,我第一時間跑上前追他。找著了,知道他跑掉的緣由,原來他是被中心一個大孩子打跑的,一氣之下便在街頭流浪了兩天。我帶小虎到了附近的一家餐館,請他吃碗雞湯米線,好好的勸他回中心。我心知他在中心門外就是希望進來,但又害怕老師會懲罰和再被那大孩子打他(就是我早前帶回來的小旋,他才不是我之前想像中的聽話,回到中心幾天後就原型畢露,這件事我會明天跟他算賬!)小虎原本就非常親近我,非常聽我的話(雖然他真的很煩,這以後再談),幾經開導後,他終於答應跟我回中心,並保證以後不會再跑掉。我最記得他眼紅紅的伏在我大腿上說了一句:「原來李老師是這樣關心我嘛!」

我相信這不單是雞湯米線和王老吉的威力,而是中心所有老師的愛心和付出,我相信這裡的孩子們是感受得到的。從世俗的眼光來看,在這兒工作確是有點兒吃虧和受氣,但能換來孩子們知道有人關心他們,愛護他們,更多的虧和氣也是值得的。今天兩件事件合起來,對我自己和很多流浪兒童來說真是百年一遇的了。李老師、孩子們、各位同事,大家也要加油、加油!





(專心地吃雞湯米線的小虎)

2010年9月25日 星期六

中秋活動(下)

上回還未交代集體遊戲的情況,因為要留待和中秋晚會一起說。中秋晚會是在迎月的晚上舉行,李老師又被安排負責集體遊戲,這次是臨時拉夫的,因為他們都說上次燒烤活動孩子們都跟我玩得很高興。說實在,我是有點擔心的,因為上次集體遊戲真的令我有點頭痛,雖然同事們都說效果很好。

燒烤活動那天,我帶了一個小時十五分鐘的遊戲,玩了多個我以前常常帶小朋友玩的遊戲。起初我還是滿有信心的,說到底李老師曾經有遊戲王之稱號,但今次我真的遇上對手了。中心的孩子們遠比香港的麻煩,也遠比香港的瘋狂,一開始他們表現得極不願意參與,因為全部人都吃飽了,有的要去拉屎,有的嫌天氣太熱。同事們本來說好會一起參與,並盡量提供幫助,但最後除了中心主任外,全部同事都跑到樹蔭下休息,可憐的李老師唯有硬著頭皮,既用獎品利誘他們,又苦苦哀求孩子們給點面子,結果也只有二十多人願意合作,另外十多個則不知逃到那兒去。真是麻煩的孩子。

至於他們的瘋狂,爭先推後有的,違規發茅有的,中途走人和加入也有的。每次派獎品不是爭相搶奪,就是投訴不公。但那些獎品是什麼?其實只是一粒糖果,一件蛋糕仔,相信用這些禮物來給香港的小朋友,他們只會瞧不起你,但這裡的孩子們實在太缺乏,他們就是當這些零食為至寶,搶到我雙手都不知從何來了多道抓痕,真是哭笑不得。好不容易挨過燒烤活動的遊戲環節,誰知隔兩天又來encore,不知是福還是禍。


(燒烤活動當日集體遊戲的混亂情況)

說說中秋晚會,當日的主題是「讓心不再流浪」,有點老土,但我喜歡。中心邀請了全體同事、志願人士、寄養父母和新聞媒體到來。當日大清早,所有老師都忙於安排不同環節的採排和佈置,我除了要帶遊體外,還要負責和中心的樂隊表演四首歌。中心的樂隊是由三個年紀較大的孩子組成,他們都在中心長大,現在都已上了專業學院,接受就業陪訓。午飯過後我和他們一起練習,才發現他們原來是有點亂來的。他們會一點結他和鼓,但全都是自學回來,坦白說是完全未到家。由於時間所限,我能做到的可謂近乎是零,一心想著只好糊混過關了事,但最有趣的是樂隊隊長阿軒作了一曲,希望在當晚首演,還要我和另一個同事負責唱出。說實話,歌曲和樂譜也外行得很,如果我在香港的學生給我批改這樣的一首歌,我會老實告訴他完全不行,但阿軒就是不斷堅持,我也只好乖乖配合。

當日我們會表演Beyond的《光輝歲月》、五月天的《溫柔》、張震嶽的《愛我別走》,以及阿軒的《原來的原來》,我除了要唱《原來的原來》外,還負責彈低音結他和給他們一些指導。有趣的是,我在這兒用的低音結他和我以前在香港某戒毒中心做義工時用的那支是一樣的,不知道這是巧合還是緣分。原本全無期待可言的我,在預演和演出時的感覺卻異常良好,我以往夾band或伴奏時都是喜歡靜靜地坐著來彈,今次除了站著彈以外,還第一次令我禁不著狂熱和跳躍起來。我相信除了是為搞氣氛外,更重要的是我已投入其中,並且被在場的孩子和觀眾們所感染而有的反應。

可惜天公不做美,我們本來是在晚會初段表演《光輝歲月》和《溫柔》,然後在尾聲壓續演出《愛我別走》和《原來的原來》,但在我們第二次上台演出前便下起大雨來,晚會被迫夭斬。雲南的天氣就是這樣,明明一小時前還是好天,但一小時後又會無故下起雨來,好幾次我要一再清洗本來晾曬著的衣服(題外話,中心每個孩子都要自己手洗衣服的,雖然老師可以用洗衣機,但我一如以往不希望自己有太多特權,所以至今還是每天手洗衣服)。


(預演時的情況,孩子們難得地排排坐靜心欣賞,事後更有孩子嚷著要李老師教他彈結他)

當晚除了在中心有晚會外,我們這個「讓心不再流浪」的活動其實還包括一項非常有意義的捐贈月餅活動。我們透過媒體展開了捐贈月餅的宣傳,呼籲各界人士捐贈月餅到中心,然後我們的外展義工和幾個年紀較大的孩子會在當晚到街頭向其他流浪兒童和流浪人士派贈月餅,一來希望中心的孩子們在中秋能感受到節日的氣氛和各界人士的溫暖,二來又希望教導小孩子要把愛心分享和傳遞。

然而始料不及的是,我們收到了數百盒以上的月餅,還有很多白米、牛奶和零食。結果是無論我們當晚怎麼努力地派月餅,但仍有數百個月餅派不出去。中心一向不容許孩子們浪費食物,我們之後只好每天以月餅做早餐,可憐的李老師,經已吃了六七日月餅當早餐,真的再也受不了!順帶一提,雲南的月餅大都是咸的,是用雲腿來做月餅的餡,第一次吃時覺得幾特別,第二次還覺得味道不錯,但第三次,第四次……


(外展到街頭派出的月餅和食物)

記得當晚晚會結束後,大伙兒冒著雨一同收拾場地,我呆呆地望著掛起印有「讓心不用流浪」的橫額,內心起了一陣陣的感觸。或許近來因為節日的緣故,孩子們都不用上課,在中心表現得特別頑皮,好多次氣得我要大聲呼喝他們,但當晚看見社會人士的愛心和孩子們滿足的笑臉,又覺得這一切都非常值得。


(晚會的盛況)

每逢佳節倍思親,以往在香港都沒有這種感覺,今年過了一個難忘和有意義的中秋,不過坦白說我內心也有一點孤寂。在這兒,我除了同事和小孩子外,都沒有任何朋友和家人,尤其在晚上只有一個人的時候,間中也會有悶和寂寞的感覺,只好看看書或陪陪小孩子玩耍。孤寂的感覺是我來到這兒快一個月後頭一次來襲,相信日後還會遇到更多這樣的時候,不過每天清晨起來,我的感覺還是很好的,生命像是新而又新,滿有經歷和豐盛。

這是阿軒寫的歌曲,水準雖然不高,但卻有另一番味道:

《原來的原來》
碧藍的天空下 浩博的月色下
就算失去目標 我也不會倒下
粼粼放光的湖上 閃爍著希望
飛雪寒冷的冬天 追尋著日的陽光
魚肚白的東方 有朝霞的光芒
潺潺流水的歲月 引領前進的方向
睜開半迷惘的眼眸 從起點出發
就算失去目標 我也不會倒下

2010年9月24日 星期五

中秋活動(上)

中秋期間,中心安排了兩項活動,分別是燒烤和中秋晚會。先談談燒烤活動,因為中心的小孩子無不喜歡吃燒烤,所以我們每月都會辦一次燒烤,讓小朋友們吃過高興,又能和老師們歡樂一個晚上。此外早前也提及過,小朋友會把所有撿回來的膠樽賣錢,然後在燒烤當晚買汽水一起喝。這也是有一個學習彼此合作、分享和不計較的機會,因為永遠總會有人撿得多,有人撿得少。

吃燒烤對雲南人來說是平常不過的事情,以前我來旅遊時也痛快地吃過好幾個晚上。但吃燒烤對於今日的我和住在中心的孩子們來說,都是又奢侈又難得的事情,因為每次都可以吃到很多很多魚和肉,幾乎是中心平日的一個月「肉量」!說起來,到步至今我也只吃過一次魚。提外話,這邊的香辣烤魚實在好吃,未試過的話就真要一試了,當然還有我至愛的韭菜、雞皮和臭豆腐!

今次燒烤活動和以往的有些不同,時間是在日間而非晚上,地點是郊外的海梗公園而非中心,此外還聯合了另一間兒童中心一起舉行(人家的孩子比我們的乖太多,相反老師方面我方卻好太多了,起碼我方老師都非常盡責,更不會在小孩面前抽煙,事前的預備工夫以及當日的工作和開支,都是我方負責的!)。海梗公園位處滇池沿岸,風景和空氣也不錯,只是遊人和管理方面仍有待改善,到處抽煙及隨地吐啖等老毛病已屬小事,水質污染卻是大問題,聽說當地政府已投放了過億元來解決這問題,可是成效還是一般。話雖如此,這個公園也真的不錯,除燒烤場外,遊人還可以舒舒服服地臥在草地或岸邊看書、野餐、談情,又有一個頗大的免費兒童遊樂場讓小孩子玩過痛快。

在香港,你有錢的話也只可以去海洋公園或者迪士尼,我看不見有多少公共空間是讓小朋友免費跑跳玩的。一家大小要在週末共度天倫的話,不是商場茶樓屋企就是娛樂場所,到底香港還有幾個小朋友是伴隨著草地、泥沙、遷秋、滑梯、彈簧架、轉、平衡木等成長的?或許還是會有的,但大概不少都是那些住在設有會所的私人屋苑的小孩吧(但都只是人工草和人造沙呀!)。這樣的地方怎會是個適合小孩成長的好地方?




(海梗公園內的小湖和亭閣)



(滇海岸邊的一對小情侶,真是羨煞李老師!)


回說燒烤活動,今次李老師要負責預備食物和集體遊戲。食物方面,我們要預備六十多人的份量,準確點說是六十多個李老師的份量或以上,因為這些小孩子個個都超級能吃,而且同事們說他們吃燒烤時會比平日吃得更多、更盡情!飲品和疏菜分別在中心附近的店鋪買,而燒烤的魚和肉則由我和另一個同事騎了兩部電動車到小西門的大型菜市場入貨,買了近百斤的魚和肉,還有百多個窩窩頭(一種用玉米粉造的饅頭)以及其他配料,足足擠滿兩部電動車,情形就像大家不時在內地見到有人大堆大堆貨物迫在一輛電動車上一樣。看來李老師經已越來越被同化了,繼學會撿瓶瓶、迫巴士和蹲在地上後的又一傑作!


(各人都要拿著大包小包的東西步行到燒烤場。不嫌其煩地再次一提,相片不會上載小朋友的正面,見諒!)


開餐前,同事們正忙於各樣的預備工作,孩子們則在遊樂場玩過痛快。別小看這個遊樂場的吸引力和小朋友的體力,他們玩了個多小時還未生厭,就連李老師也想玩一份兒呢!在開始燒烤時,我才真正見識到這些小朋友對燒烤的狂熱,扒、偷、搶;叫、喊、笑;手、腳、咀,真的樣樣皆齊。他們的狂野在幾小時後更真切無遺地表露出來,因為除了兩三個孩子外,幾乎全部小孩都在兩小時內拉肚子,有人更拉了不止一次,連我們所有的紙巾都用光了!


(小朋友玩極也不厭的兒童遊樂場,只限3-12歲小童,李老師無份了。圖為福興小學二年四班有時聽話有時頑皮的小明貴)


(排隊等車?非也,等拉屎是也!)

吃燒烤於許多人來說只不過是尋常的活動,但對中心的孩子們而言是多麼美好的一回事,他們的快樂,他們的笑聲,他們的狂野,都令我打從心底裡和他們一起發笑、發狂。慶幸中心有足夠的資源和遠見為孩子們定期安排這樣的活動,這樣大型的燒烤活動,所需的錢分分鐘足以資助一個小孩全年的食宿,我不知道同事或其他人會有怎樣的看法,但我覺得小孩子成長的快樂和回憶,與他們的前途和衣食一樣,都是重要和無價的。我們這樣做不是為要孩子們聽話或心存感激,事實上他們即日回到中心後又繼續鬧事(這也真的氣死我了!),然而我深信每一次狂野,每一段往昔都有其本身的意義,縱然孩子們日後未必記得,甚至翌日就馬上跑掉,但至少我們都曾經讓他們吃過、笑過、燒烤過。



(美味的雲南燒烤!無加密的是被我出賣的兩位同事)

2010年9月20日 星期一

孩子上學去

早前親自送了幾個孩子上學去,三個都是我比較喜歡的小孩,當中只有一個仍住宿中心,另外兩個分別住在寄養家庭和學校,以後會很少見面。

能夠被資助上學的,都是在中心經過一段時間觀察,行為良好、想讀書而又適齡的孩子。至於那些年紀太人或無心向學的孩子,我們只能安排技能培訓或協助找工作。

上學的孩子,我們會有不同的安排,第一種我們叫走讀生,即是日間上學,下課後回中心吃晚飯過夜。這種學生雖已安排入學,但由於他們仍然有點反覆,所以要繼續在中心觀察,直到表現更加穩定才會送到寄養家庭,否則的話不是害了寄養家庭,就是讓他再一次跑掉。第二種是較聽話的孩子,會被安排入住寄養家庭,重投家庭生活。他們日間上學,下課後回寄養家庭,避免被中心的孩子影響,又再變壞,除非中心有活動或其他特別事情時,否則他們不會再回來。第三種是寄宿學生,這類學生一般年紀較大,我們會安排他們到寄宿學校過獨立生活,學習照顧自己,在週末及假期才會回中心。

這次我送上學的三個學生,一個叫小豬,一個叫小宇,一個叫宏強,正好集齊以上三種學生。先說小豬,他是最得我歡心的小孩,就是古靈精怪、口多手多但又超可愛的那種。聽同事們說,小豬以前非常頑劣,非但跑掉過多次,更經常偷東西,非但偷超市的零食玩具,就連中心的鐵車、鐵閘、滾軸溜冰鞋等都偷了去賣,但當時的他卻只有八歲!小豬的父母就是那種極度不負責任的家長,生父不管教,後母只會打麻雀;孩子跑掉,他們不管;約了會談,五次不見人;成功家訪,發現小豬還有三個妹妹,爸爸竟說:「誰想要這些女孩就馬上給誰」,語氣像在說新生的貓狗一樣。可憐小豬,來了中心快兩年,雖曾多次氣壞同事們,但現在已改變很多,所以我們正式安排他上學,但下課後仍要在中心繼續觀察。

至於小宇,他是中心裡的美少年,長得好看,卻有點害羞和嬌爹,不時黏著中心的老師,說話像個小女生一般。小宇愛美,頸上永遠項著他心愛的「紅領巾」(小學少年先鋒隊的標誌【共青團的前身】),隔天就親自把它洗乾淨,比起其他小孩更認真和愛護之。小宇比較聽話,但也和小豬一樣,有個非常不負責任、再婚後又生了另一個孩子的母親。她非但不管小宇流落街頭,就連同事找了她多次,她也不願來中心看孩子一眼,可惡非常!

我們資助小豬和小宇到同一間私校上學。在內地,私校無論是設備和師資都比不上公校,但公校卻不用交學費,原因是沒有戶口的小孩都不能享受九年的義務教育(免費教育)。小宇曾經讀過書,可以入讀小三,雖然對十一歲的他來說還是有點那個。可是小豬更誇張,他流浪前都沒有正式讀過書,所以被安排入讀學前班(幼兒班),但是他經已十歲了!記得當日送他進班房時,班主任和我們都嚇了一跳,因為小豬都高過其他同學一個頭,甚至有好幾個同學在地上爬來爬去,不知已斷奶了沒!我和同事都莫名奇妙的互相打了個眼色,然後裝作若無其事地叫小豬好好和同學相處,可是那個叫人失望的老師,一而再再而三地當著小豬面問我們他會否打人,我們臨走前她又再叮囑小豬不要欺負同學。小孩子雖然還未明白甚麼叫標籤,但我還記得當時小豬明顯有點不開心,和他之前的表現簡直判若兩人。

上學前一晚,小豬又興奮又緊張,一次又一次叫我幫他執書包,上學途中又扎扎跳地牽著我的手。這次牽手,是我對小孩最動情的一次,一向不喜歡小孩的我,也被這次牽手所打動。平日膽子大大、跑跑跳跳的小豬,當他主動捉著我的手時,我強烈感到他的小手傳來的信任和依附。相信不論是怎樣的小孩子,都需要被關顧、愛護,然而這些可憐的小朋友就在最需要這些東西的時候,卻一次又一次被傷害、被放棄……

至於小宇就更惡搞,害羞又善良的他,在中心間中也會被欺負,要他一下子適應新環境和新同學實在一點也不易。當日他本來也高高興興地上學去,但來到班房門口,見到有四十多個學生,加上課室沒有多少窗戶,形成強烈的惡臭,令小宇更不願進去。私校學生都是農民子女和流動人口,他們的個人衛生本來就有點糟糕,四十幾個臭小孩擠在一個幾近密封的課室,坦白說情況和公廁沒有兩樣,換著是我也不太想進去。老師帶了我們到教員室開解小宇,順便辦理入學手續,當時有幾個女同學在旁不時偷笑,令平日愛哭的小宇想哭又不好意思哭,一時說班房很臭,一時又說同學會打他,我和同事則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場面實在有趣!經過我們勸導,小宇在半推半就下才願意進到課室,這樣我們便完成了當日上半場的工作。

下半場則要送宏強到較遠的寄宿學校。宏強就是那個幫我設計大床的小孩,他的故事要較多篇幅去寫,日前我才和同事去過他的學校探望他,這些都留待日後再談。

2010年9月18日 星期六

第一晚外展(下)

說起賣花,我們又遇到了一個小風波。南屏街附近有很多賣花和派傳單的小孩,我們和五六個派傳單的小孩談起上來,他們都不過十四五歲,每天工作十多個小時,由老闆包吃包住,但看見他們的身高就知道根本是長期營養不足。他們告訴我,那些賣花童都是有父母的,而且就在附近監察自己的親生孩子「開工」,我們觀察了一會後也發現了這些父母。我一方面非常痛恨他們,好想質問他們到底憑甚麼為人父母,但另方面在這十多天裡看過了當地很多個案,知道有好些家長本身也是受害者(日後有機會再談這個),那一刻內心充斥著既憤怒又同情的感覺,異常矛盾、難受。

就在這時,兵兵無故衝出去追打一個小女孩,我第一時間當然跑過去阻止,並叫女孩馬上逃掉,但女孩若無其事地呆呆站著,既不痛也不慌,就是全無反應。那個蒼白的面孔,那雙呆滯的眼神,我整晚都不能忘懷。我看她除了因為經歷過太多傷害外,還可能智力有問題,不知是天生還是長期受虐而導致。兵兵解釋原來小女孩的媽媽曾經毆打過他,所以他一定要報復,我第一個反應是感到內疚,我想如果只有兵兵一人的話,他未必敢向小女孩報復,因為她媽媽也肯定在附近,兵兵有這樣的反應,是因為他身旁有我這樣的「人販子」在,才敢這樣肆無忌大的出手。

我們走了一晚,除了碰到幾位「前輩」們、兩天無睡的孩子、南屏街派傳單的小童和賣花女孩外,就只有兩個曾經在中心、現在已長大了的孩子,他們都在從事一些基層工作,但這些都不是我們要找的對象,直到我們找到兵兵的好朋友小勇。小勇曾經上過電視,網路上也有他的紀錄片,他曾經來過中心一次,但就是情願往外跑,過著他認為是自由自在的生活。無論白老師、兵兵和我怎樣說,小勇都不願意跟我們回中心去,直至我們說後天中心有中秋燒烤活動,他便開始心動,可惜最後到公車站時,他又借故地跑掉了。



(兵兵和他的朋友小勇,他們背著的都是空膠樽)

我們最後都不是沒有「收獲」,正當我在勸小勇回中心時,白老師找到一個曾經來過中心,後來找到他爸爸並協助送返回家的少年。他叫小旋,個子高高,快十七歲,是中心現在年紀最大的孩子。他今次跑到街上的原因和上次不同,今次跑掉的是他爸爸,他在街上流連就是為了找他爸。白老師建議他短期入住中心,直到找到他爸為止。這樣的家庭夠搞笑了吧,還好小旋看來算是個不錯的孩子,不像中心其他小孩子般跳皮。

最後我和兵兵、小旋三人一起乘公車回家,沿途中和小旋有說有笑,兵兵則背著他一大袋戰利品(瓶子)在車上差點睡著。第一晚外展工作,可謂感受良多,見到很多縱然從前見過或想過,但今次真正親身接觸到的事情。原來這些事情不是真正在眼前出現的話,是沒有這般大的震盪,許多問題在腦海中不斷盤旋,許多感覺還未有好好的處理。當然,我不是那種呼天搶地或太受情感波動影響的人,我還是同樣期待著下星期的外展,還有中心的其他工作。

2010年9月17日 星期五

第一晚外展(中)

在開始找孩子的第一步,我們先去找一些老前輩聊聊,但不是甚麼社工老前輩,而是一些流浪漢。這些老前輩都蠻關照流浪兒童的,很多時會傳授小孩生存之法,例如撿瓶瓶,更會分給他們一些食物,還有煙和酒。兵兵拜會這些老前輩時,自然也擺出一副老氣的樣子,還向他們要酒要煙,我們當然第一時間阻止了。

雖然我們希望從前輩們口中得知小孩的消息,但很正常地也和這些前輩們談起上來,問候一下他們的生活,又給了他們一點食物。還記得白老師用昆明話向他們介紹我時,他們逐一和我握手問好,我當然扮作若無其事,但我可以說那一雙雙好像煙燻臘肉的手,是那麼的黑,那麼的髒,那麼的油,是我從未接觸過的「手」。和他們談得興起後,他們告訴我們對面商場橋底正有一個小孩在睡著,白老師和我道謝後便馬上去找那孩子。直覺告訴我們,這些老前輩和流浪孩童一樣都是過來人,但他們也希望小孩子能得到真正的幫助,而非他們傳授的生存之法和煙酒。

前輩果然沒有騙我們,那兒的確睡了個孩子,年紀比兵兵大一點,全身都髒得黑漆漆,臭不可當。我們嘗試弄醒他,邀請他到中心去,可是這孩子就是不願意,既不肯說出自己的名字,又不肯收下我們的食物,一心就是要睡。後來才發現他原來已兩天沒睡過,因為一直被人趕來趕去,直到來到橋底有空凳又無人管才可入睡。在毫無法子底下,白老師和我也只好說改天再來找他,然後便黯然離開。

接著我們便繼續邊行邊找,白老師和我找的是小孩,而兵兵找的當然是瓶子。行了個多小時都沒有「收獲」,白老師開始和我談起兵兵的故事,又從撿孩子開始變作撿瓶瓶。不知是被小孩所打動還是為了要體會小孩的感受,我倆不單用眼看垃圾筒,甚至也動起手來,白老師更差點兒學兵兵一樣去問途人要瓶子!我倆不是鬧著玩或迷失了自己,而是我們都投入了他們的角色,知道要真的體會到小孩的感受和需要,實在不能空口講白話。和兵兵一起撿瓶瓶的感受,是很難用說話來表達和形容,那份震撼不單是哀傷,也不單是無奈,更有一種與旁人和世界的隔絕,彷彿進到了另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還記得有一次兵兵向在地攤吃晚飯的人要瓶子時,那人很同情兵兵,除了給他瓶子外,還和他說了很多鼓勵和安慰的話,又送了他一串紅葡萄。兵兵笑著向我們示威,又分了我們每人一顆,我們都叫他留給自己吃,他就用老大的語氣說:「不吃就是不給我臉子!」既然他這樣說,我們都只好吃了,雖然明知他雙手全晚都不停在翻垃圾,但為了顧及他的感受,我們都只用手指抹抹便把葡萄放到口中。又有一次,有位小姐以為白老師和我是人販子(其實沿途的人都在盯著我們,以為我們是那些靠小孩糊口的人渣),就在開口與不開口解釋之間,兵兵便喊了我們一聲老師,小姐便醒覺我們是志願者,並和我們談了兩句,又送了兵兵一瓶還未開過的橙汁,既可以飲,又可以賣!另外她又再送他三枝剛買來的花兒,就是從那些我們常常見到在街頭討人買花的小孩處買來的。

這時兵兵又告訴我們他曾經都幹過這門「買賣」,更即場向我們示範如何死纏難打、眼淚口水臭涕用齊的功夫。可是他畢竟已是十多歲的小孩,「功力」再也不比他五六歲的時候,所以花兒最終也沒有賣出。我們既沒法阻止他「表演」,也沒法忍受那份心酸,就在我們都難過之際,兵兵就把賣不出的花送了給白老師,我也差點被他弄到哭笑不得。昔日在內地旅遊最怕見到的就是這些賣花童,現在有一個連賣花的能力也失去的小孩在眼前,那份感覺,實在難以形容……(代續)

第一晚外展(上)

今晚第一次出外展,是叫人難忘和難過的一晚。


晚上約好了白老師到小西門、昆都、南屏街一帶找流浪兒童,都是他們平愛出沒的地方。我們今次用了一個新方法,就是邀請中心的一個孩子帶我們到他昔日流浪和「撿瓶瓶」的地方。所謂撿瓶瓶是這些流浪孩童的生存之法,他們會拿著拾來的大膠袋或尼龍袋,到街上拾人家棄掉的空瓶子,然後拿去賣。聽孩子們說,每斤瓶子可以賣得四元,他們就是靠這方法過活。對中心的孩子們來說,他們已不用擔心衣食住行,甚至供書教學等開支,這些中心都會為他們盡量提供,相比起很多窮苦家庭的孩子,他們在物質上得到的照顧可說是很不錯了。可是他們就是改不了撿瓶瓶的習慣,我們要禁也禁不來,舉例說,每逢帶他們外出時,他們一但看到街上有瓶子就會兩眼發光似的,繼而忍不住要第一時間將之拾回中心。既然禁不了,中心只好也安排一個角落來安放他們拾回來的瓶子,免得滋生蚊蟲和細菌,又為他們提供一些垃圾膠袋,讓他們在晚飯後請假兩小時外出撿瓶瓶,然後乖乖的回到中心。

或許會有人不認同這做法,無論理由是希望他們「改正」還是衛生問題,我知道中心也有這樣的同事。但我個人就非常欣賞這做法,因為這是我們對他們的包容和理解,如果這點也無法做到的話,試問我們從何談認同和關愛?再者,小孩子用自己的勞力賺點零用錢,買點自己喜歡的零食,又有何不可?起碼是合法合情合理的事,更為他們帶來一點自我肯定和回報。再者,他們會毫不計較地把各人撿回來的瓶子收集起來一同賣錢,然後用在每月的燒烤活動上(容後再介紹這個有趣的活動,因為後天便是了)。這讓他們學會了分享和合作,總比他們打架生事、去偷去騙更好吧。亞里士多德說得好,公平是「相同地對待相同的,不相同地對待不相同的」(treating equal equally, unequal unequally),對待這些小朋友,就是要用與別不同的方法,我深信。


說回今晚的外展工作,飯後我帶著兵兵(正確點說是他帶著我)乘公車到市中心找流浪孩童,事前我為他預備了一個大膠袋,好讓他在途中撿瓶瓶,這既能提高他的「工作」意欲(找孩子,不是撿瓶瓶),又可讓我們更了解他們的生活和想法。在會合白老師後,我們便開始今晚的尋仔之行。白老師說,兵兵來了中心年多,但就是經常跑掉,又會在外頭生事,在外頭更是同齡小孩的老大,說話也老氣得很。




(正在翻垃圾筒的兵兵。這是為工作緣故而作的紀錄,而不是出於好奇或滿足自己而拍的。另外為尊重孩子和保障他們的私隱,今後所有的相片都不會見到小孩的正面。)


雖說兵兵是個小老大,但他也只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孩,他固然知道自己的任務是帶路和找小孩,但就是只專心撿瓶子,每逢經過任何一個垃圾筒,他不親眼看過親手翻過也不會死心,每逢見到途人手持差不多喝完的飲料,他都會過去乞求那個瓶子。說他乞求實在一點也不過分,因為我好幾次親眼看見他被辱罵,被驅趕。有次在電玩中心裡,我和白老師四處找小孩,兵兵則四處翻垃圾筒,其間他被一個護衛員推出街外時,我忍不住衝過去為他出頭。

我當時完全代入了兵兵的立場,為他的遭遇深感不憤和悲慟,然而我和白老師整晚卻被人當成是人販子,全程不是被好奇的目光就是以不恥的眼神盯著。我心裡覺得,我情願被罵也不願意看見他們的咀臉,因為這樣我還覺得他們是真心痛恨人販子,真心關懷這些流浪兒童。就在走到南屏街的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和這個世界真的距離很遠,商場裡的名店、快餐店都是那麼的熟悉,身邊的人們和我都有著相同的膚色、流著相同的血,但我不單覺得自己和他們毫無瓜葛,更像是個透明人在他們中間穿梭走蕩。那一刻,我發覺和我最接近的,除了白老師外,就是兵兵,我能作的就只好搭著兵兵的肩繼續前行,一邊撿瓶子,一邊找孩子。(代續)

2010年9月14日 星期二

徒步盤龍江

除了在中心工作外,李老師近日還積極與一些本地非政府組織和人士聯絡,一方面希望深化在雲南的工作,另方面希望他日離開後仍能透過不同的網絡繼續服侍這邊的人群。目前已和一間服務愛滋病病友的機構和一間正打算開辦社會企業的商業機構有了初步接觸。而昨日在員工培訓期間和另一機構的同工談及一個下週的活動,李老師馬上便決定參加,還希望在這兒和大家分享一下。

今年雲南可謂多災多難,先有水旱,後有泥石流和山泥傾瀉,山區的孩子們有些無家可歸跑到城市來(我們中心的服務對象),有些留在山區的卻要面對嚴寒將至,試問缺乏床被衣履的他們如何能挨過寒冬?所以在下週和十月初李老師會和幾位同事一同參加由雲南省青基會聯同多個組織、媒體合辦,題為「希望行動——我為山區孩子送雙鞋」的步行籌款活動,第一次活動是「徒步盤龍江」,日期是9月23至24日(為期兩天),第二次活動是「徒步雲龍水庫」,日期是10月2至5日(為期三天),努力為災區兒童送暖。

是次援助的對象主要是貢山泥石流災區、祿勸掌鳩河一帶的苗族村寨、宣威法宏完小、元謀姜驛、盤龍官渡區等地的貧困兒童。參加者除了要付出五天的體力外,還要繳交340元的活動基本開支和籌得不少於240元的款項。老實說,合共580元對一般的香港人來說算不得是很大的數目,但五天的郊區步行或許體力上真有點不容易,但我相信這次活動是有意義的,就算是拼了老命也會努力完成,所以你們也要支持支持李老師!

說明是步行籌款,我的對象當然會是身在香港的你們啦,讓我說說這次的捐款可以做點甚麼:20元可給小孩買一雙膠鞋;100元可買一套冬衣;200元可為一般學童買一個「愛心禮包」(包括膠鞋兩雙、冬衣及棉被各一、書包和文具);300元可為貢山災區小孩送一個「愛心大禮包」(運動服、運動鞋、雨傘、雨鞋、書包和文具)。如果你想知道這次活動的更多詳情,可以在登陸「樂行天下」新浪博客(http://blog.sina.com.cn/lextx)。另外是次活動捐助的使用、問責等,都會在雲南希望工程的網頁上發佈(http://www.ynprojecthope.org/)。

這次活動除了能為小孩送上御寒衣物和生活所需外,還可以接觸到很多本地非政府組織和志願人士,對初來報到又想在未來有更多體驗的李老師來說實在很有意思,所以在毫不考慮下便報名了,希望到時在體力方面不會太失禮吧!我會自己承擔580元的活動基本費用和最低籌款額,但如果你想在這個寒冬裡直接幫助一下有需要的小孩,非常希望你在這兒留言或私下電郵我。至於其他跟進和活動當日的詳情、相片等,都會日後和大家分享。

2010年9月12日 星期日

吃的問題

吃的問題

許多朋友都問過,我那麼愛吃又大食,在這邊如何受得了?但我從沒有擔心過這問題,出發前沒有,現在更加沒有。老實不怕告訴你們,我在出發前已做了兩手準備,第一,在半年前開始慢慢減少每餐的份量(為免吃盡當地人的食物,尤其本來是打算去非洲的),又和十幾廿年的老友宵夜先生絕了交,更每天跑步令自己身體健康點,體重也減點,所以我早已不是從前的食物焚化爐了;第二,在出發前的個多月,既要慶祝論文完成和三十一歲大壽,又要和各方好友話別聚舊,差不多每天都是吃好的喝好的,算是吃足了兩年的「食額」了!

再者,我相信好吃的東西每個地方都總會有,至多間中外出吃一兩餐好的來安慰一下肚腹,這也不為過吧。不過我至今除工作的原因外,每餐都是在中心吃的,一方面既要慳錢,另方面希望和孩子們過同樣的生活。中心的伙食除了油膩點以外(這兒的人都愛用很多油做菜),味道還算是不錯的,而且份量都非常足夠,不過每餐主要都是菜、菜、菜和飯、飯、飯,間中有點肉碎贈慶一下。幸好我喜歡吃辣,少許辣椒便足以伴半碗飯吃(不要以為我很慘,這兒的辣椒真的又香口又好味,返香港時一定要大量入貨!有人想要辣椒手信的話,不妨考慮留個言,我或許會完你的心願,哈)。

唯一不習慣的是吃飯時間,三餐分別是八點、十二點和四點半,對,晚餐是四點半,很可怕,所以每晚都要吃得很足,否則晚上會有點難受(同事勸我買點「康師傅」或餅乾在晚上充飢,但我就是不想和孩子有太大不同,所以我還在努力抵抗這誘惑)。不過,這兒的作息是十時睡覺(這是對小孩子而已,我一般都十二點左右才上床),七時起床,算起來問題也不大,甚至肯定比我在香港的生活健康太多。說實話,習慣晚晚四五點才睡的我,已十多年沒有試過早睡早起和每天吃早餐,再加上沒有酒精和咖啡這兩位損友,我在這兒多留幾年的話,或許會長壽十年八載也說不定!

說起酒精和咖啡,前者在這邊其實蠻叫人失望的,幾前年來旅遊時已嘗盡了本地的啤酒,這兒除了凍啤難求外(本地人都是喝室溫的),而且一點味也沒有,絕對不飲也罷。唯一誘人的只有那些小數民族釀的酒,如藏族的青棵酒、回族的馬奶酒、苗族的米酒等,可惜這些酒好的都較難找,多見於較遠的地區,昆明不是難求就是難飲!至於本的紅酒「雲南紅」我則未有機會一試,嘗過後再向大家報告一下,但我由衷地對它不予厚望。

至於咖啡嘛,坦白說頭幾天沒有咖啡的我就像在遊魂一樣,但現在已經克服了,不飲也沒問題。很多朋友都說寄咖啡豆給我,但我都一一婉拒了,實在多謝你們的好意,但正如我不想外出吃飯和買乾糧宵夜一樣,我不想給孩子們覺得李老師有很多優越和特權,所以怎樣也不會在中心磨咖啡歎世界。不過,嗜吃如命的我,又怎會放過雲南咖啡的味道呢。雲南是出產咖啡豆的地方,叫「雲南小粒」,幾年前我在大理和麗江都試過,當時覺得味道奇差,但今次在昆明竟然意外地找到幾間很有水準的咖啡店,無論是regular coffee還是espresso也算不錯,都是在文化巷一帶,為外國人和大學生流連的地方(附近有雲南大學、雲南民族大學和雲南師範大學)。這兒是我外出抖氣的固定地點,也是中心以外唯一想 / 會到的地方,間中逛逛這邊的書店,坐坐這兒的咖啡店,相信會成為我未來的習慣,也能為我的工作添些動力(來這兒除了個人喜好外,還有工作上的原因,後話),雖然往返中心和這兒動不動也要兩三個小時,其實也蠻不方便。

上次提過這兒的小孩都很瘦,但就是吃得比我還要多,起初我也不明所以,但經過慢慢的觀察和與同事討論過後,結論又是一件讓人難過的事情。這兒的孩子們不單能吃,還愛爭吃。他們每餐都會分得一大盤飯菜,而且都可以添吃,至少飯量方面是絕對足夠的。但每逢有小孩要添吃時,其他即使未吃完的小孩也會趕著去添、去爭,有些年紀較少的孩子,明明眼見他們吃到最後已有點吃不下,但下餐還是要這樣去爭。我們的結論是,孩子們以前受過太多傷害,習慣了「今餐不知下餐事」,也習慣了不信任和凡事要爭,所以他們都盡量能吃多少便吃多少,吃不下的也要盡量吃、盡量爭。年紀較大及來了中心較長時間的孩子會好少少,我們之間已建立了一定的信任,不會懷疑中心下一餐會沒得吃,但其他孩子還是改不了昔日的習慣和態度。所以每次看著他們「搶食」,我心裡總有點不舒服,而且也選擇比他們吃晚一點,讓他們吃個夠我才吃。幸好管廚房的阿姨看穿了我也大食,又刻意讓給小朋友吃,她總會留一大碗飯菜給我,還提醒李老師不要被小孩子「搶贏」!

2010年9月10日 星期五

新來的小不點

上週日,我接到派出所的來電,說在火車站找到一個小孩子,問我們是否接收。由於是我第一次接到這種案子,心情不免有點緊張,幸好當日有其他值班同事在(週末只有兩個同事值班),才不致令我這個新手太過慌忙。

一個多小時後,小孩便被送到來,原來是個只有六歲左右的小不點,是中心年紀最細的一個。說他六歲左右是因為他連自己的生日也不知道,這對於中心的孩子們來說,都是一個普遍不過的現象,他們一般都不知道自己生於何年何月何日,有些連自己今年幾歲也不知道。對於出生在香港的我們,知道自己的生日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縱然我在出發前對中心的孩子們都有了一些心理準備,但這幾天因為各種原因,知道這裡大部分小孩子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時,還是有點傷感,看著他們無奈、失望和悲傷的樣子,還是比預期中更心酸,因為站在面前的已不是一個預算或概念,而是一個又一個有血有肉的臉龐。

說回小不點,派出所說他是自己一個人從別的地方坐長途火車來這兒的,聽他的口音估計是來自雲南北面某縣一帶。從這幾天的觀察,我們相信他不是跟家人走失的,因為派出所查過並沒有他父母報案的紀錄,而且小不點寧願留在我們中心也不願意回家,更表示不想念父母和家人。到底這個連吃飯洗澡擦牙也要我們照顧的小孩為何要離家出走?他是如何偷上火車來到這邊的?他的家到底在何方?父母又是何方神聖?他們究竟在想些甚麼?這些問題我們通通都不知道,起碼在短期內都不會知道。

小不點來了幾天,鬧了很多笑話。話說他一來到便病倒了,翌日起床後就趴在地上動也不動,但一到吃早午晚飯時就會大口大口地吃,吃完後又再趴到地上去!(這兒的所有小孩明明都很瘦,但胃口比我還要大,既可怕又奇怪,我今天終於明白了原因,但這是後話,容後再談,又是另一件叫人心酸的事)。此外,小不點逢見男人就叫姨爹,女人就叫姨媽,連二十來歲的女同事也不放過,好端端的老了十多年,多了個小姨甥。還有的是,小不點的嘴非常甜,拿了東西定會說謝謝,要東西又定會說「請」,且會擺出一臉子可愛的笑容,很會討大人的歡心。可是每個值夜班的同事都知道(值夜班會有更多接觸小孩的機會,這證明了我留宿這兒的決定是對的,但我也慢慢發現了它的「惡頂」,容後再談),他的品格其實大有問題,外表雖然溫純,實質卻很霸道,又不太受教,且會在拳腳上越級挑戰比他較大的小孩,但每次打不過後就找「姨爹姨媽」告狀撒嬌。

到底是甚麼令一個六歲的小孩會有這表現?年紀小小便已有這樣的心計和性情?他看的是一個怎麼樣的世界?他所活的又是一個怎麼樣的世界?離開香港前的一陣子,我對世界變得很負面,“This is the world we made” 這句話差不多每天也凝繞在我腦海,我不願意簡單地接受「這是個別問題」、「這是某人的過失」、「這是社會的錯」,我覺得這個世界都是你我每人都有份弄成這樣的,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是香港還是全世界,每個人既同時是兇手,也是受害者。這也是我要開展這義工旅程的原因之一,希望更多的領受和查找這些問題的答案緣由,雖然我知道就算在旅程完結後也不會找到答案,但我願意誠心的親身體驗、尋問和付出,This is the world we made……

2010年9月8日 星期三

李老師的任務

到步後的頭幾天其實工作不多,不外乎先看看文件,認識中心的人事和運作,然後就是陪小朋友玩玩。過了幾天後便正式被安排了好些工作,有些已經開始進行,有些還要等同事的配合,現在先來說說李老師在這邊的任務吧!

在解釋工作以先,應該先談談中心的運作。首先,我們是會透過外展工作,在街頭找流浪兒童入住中心,又或者接收派出所送來一些在街頭或火車站流浪的小孩。孩子入住後,我們會提供基本的衣食住行,以及一些心理輔導、生活訓練、品格訓導和活動教學,從而評估各個小孩的情況。我們會先嘗試查出孩子的背景,是本地人還是外省人(有些孩子會一個人偷偷坐火車離家出走到其他省份),有家人與否。

然後我們會有幾個不同的跟進方法,如果有家庭的話,我們會設法了解他們流落街頭的原因,是因和家人走失還是離家出走,前者我們會盡快把他們送返家園,後者我們會再作評估,看看小孩是否真的不適合在家庭成長。這邊好些家長不負責任的程度是極端可怕的,好些都因為窮困或異離而無力照顧小孩,孩子時而被虐打,甚至三餐不繼要外出行乞。

對於不適合送返家庭的小孩,我們會有幾個處理方法:一)留宿中心,進行評估和教育(這些都是較有問題的小孩,未能安排上學和送到寄養家庭);二)留宿中心,資助日間上學(這是過渡性質,因為他們要繼續接受中心觀察,看看是否適合送往本地的志願寄養家庭,同事說這類小孩經常因為不想上學而中途跑掉);三)送往寄養家庭,資助日間上學(這些孩子都經中心評估和調教,是較乖和適合重投社會的孩子);三)留宿中心,提供就業訓練或資助日間上學(這些都是較成熟和穩定的孩子,留宿中心不會再被其他的小孩「交叉感染」,重新學壞)。這些都是概括而言的分流處理,事實上仍有不少個別的案例。

至於李老師的任務嘛,首先我要負責每週二兩小時的體育課,做甚麼、怎樣做,全由李老師一人決定。聽落好像「好威」,實情卻是無人能 / 會幫助你,這兒各人忙各人的事,無空去管其他人。此外每課的人數也不定,正面的原因是今週還在的學生,下週可能已被送回家或送上正規學校,這當然是件好事,但負面的原因是中心沒有法權規管這些小孩,即是說他們願意來就來,要走的話我們也迫不了。假如有孩子不願上李老師的課,李老師也沒有辦法。昨日正式上了第一課,個別小孩的麻煩和頑劣,我終於感受到了,這留待下次再詳細記錄。

除了體育課外,我還要負責音樂課。音樂課是晚間的特別課,主要是個別教授幾個年紀較大的孩子彈鋼琴、結他和低音結他。另外間中還要訓練中心的樂隊,前幾天就和他們第一次合奏過,他們選的竟然是Beyond的歌曲,真是手到拿來!我發現,在表演過籃球和音樂技術後,孩子們還蠻喜歡我的,每天都拉著我叫我「過他們兩招」,真是高興!

此外,我還要負責看夜班,即是在晚上照顧小孩。晚飯後一般都是自由活動,孩子們會下棋、打球或看電視。起初我以為只需陪他們玩玩便可,但後來發現某些年紀太小的孩子連上廁所、洗澡和擦牙都要教。更麻煩的是,這兒差不多每個晚上都有大大少少的打鬥,我來到後的第二晚上便目擊一個十五歲小孩以「膝撞」打飛另一個十歲小孩!

一般而言,我要指令他們九時半便上床睡覺,但每晚都要「打一輪仗」才可以關燈。早上七時半大家都要起床,督促小孩打掃中心,然後才可以吃早餐。這都只是常規工作,意思就是常規以外還會有好些突發事情,例如前幾天便連續有小孩尿床,負責夜班的同事(主要是我和另外兩個輪班的同事)便要幫他們洗換床單,聽說我到步前一天更有孩子在床上大便呢!

最後,我還要負責外展工作和跟進個案,但這些都還未開始,因為九月正好剛開學,同事們都忙於跟進孩子們上學和相關的工作,負責外展的同事說下星期便可以一起出隊「執仔」。最近因為新學年剛開始,好些孩子日間都上學去,也有好些送到寄宿學校和寄養家庭,在中心過夜的孩子為數不多,看來下週起我也要努力幫忙找些孩子回來,但最矛盾的是,找不到流浪兒童入住比起中心有人滿之患應該是個更好的消息!

2010年9月6日 星期一

雲南緣

這趟義工之行,最初並非計劃來到雲南的,最終來到這兒,或許是命運的安排吧!

按原來的計劃,我本想到非洲的,並且已取得贊比亞一個愛滋服務中心的聯絡,那邊更表示歡迎我隨時前往。去非洲做義工聽起來很「酷」,符合我扮「型」的個性,而且我也非常認同和欣賞該中心的事工。可是經過多番的考慮,又問過很多人的意見,原來只是簽證一環便可能要搞我一年半載,還有旅費、語言、文化、生活等問題,可以想像我去到是要被人照顧多於照顧別人,這大大有違我義工計劃的原意,更不想成為人家的負累,結果最終還是選擇到「最唔型」的祖國去!

在聯絡機構的過程中,最先落實的地方是廣西,約在四月初便取得機構的口頭承諾,有四間當地的農村小學可以讓我每週工作一兩天。本來理應十分理想的,因為除了普通話外,廣東話也可以用得著,然而因為當地某些政治問題,最後又未能成行。直到七月頭,問題還未解決,經已心急如焚,也嘗試過其他幾個省份,但都未能獲批。步入七月底,雲南方面忽然有消息,而且和我原來的打算有好些出入。首先機構方面不是起初聯絡開的幾間機構,其次工作方面又不是教書,再者要去的是城市而非我想去的農村,更是我沒有太大好感的昆明(數年前工作的緣故,要帶一班中學老師到雲南考察,感覺這邊太商業和太旅遊,發展和規劃亦強差人意)。

然而人生就是這樣奇妙,冥冥中好像自有安排一樣,無論是雲南還是這邊的中心,都好像和我結了某些緣分似的。先初步說說這邊的工作(詳情留待下一篇再談),起初我只知道會負責一些非正規的教育活動,服務對象主要是流浪兒童(和孤兒不一樣,他們有父母,但因種種理由從家裡跑出來流浪),中心希望我教籃球和音樂,也要負責外展、帶小組和員工培訓。一方面這雖與我原初的計劃有點不同,但另方面我卻沒有想過自己的成長經歷(小時候我也是個壞孩子)和技能(大學時就是以教籃球和教樂器為生)在今日能有用武之地,過去的一切好像是為了今天所作的預備,感覺非常奇妙。

而更重要的是,老爸在過身前曾經和媽媽及哥哥到雲南治病,雲南對我們一家人來說,是個微妙的地方,有點難過和悲傷,但也為我們帶來了好些盼望和回憶。記得當年我在讀大三,老爸的癌病已被醫生判定為藥石難救,最多只能多活數月。當時在我們四出求醫時,發現雲南有一個很特別的治療方法,是香港和內地其他地方都未有的,算是自然療法的一種。還記得當時老爸很不願意花錢來治療,但我們一家都認為有希望就總要一試,反正錢對我們來說意義遠不及健康和快樂。

可是,對我來說最遺憾的是,當年我要留守香港照顧弟弟,又要負責在本地和前往昆明的媽媽和哥哥聯絡,無機會與他們一起陪老爸到雲南治病。還記得他們回港時,我在機場等候他們,眼前出現的老爸已瘦得差點認不出來,相較平日壯健和火氣十足的他,像是老去了幾十年。這情景仍不時出現在我腦海之中,尤其每逢到機場我也會想起這一幕,甚至會怪責自己當時並沒有參與其中,未能好好鼓勵和幫助爸媽。

治療的成果可說是喜出望外,醫生證實老爸的癌細胞下跌了許多,說得上是半個奇蹟,現實也證明了他足足多活了大半年。在之後的日子裡,我們賺得了一次全家去旅行的機會,也是我們一家唯一的一次。雖然只是到碧桂園三日,但也算是完了一個小小的心願,也成為我們一家的共同回憶。此外,我也賺到了多點和老爸相處的時間,有機會盡少許為人子女的責任,雖然我自問真的做得不多,但這一切對我來說,都是雲南給我的。

所以當我知道雲南有這樣的一個中心,我總覺得是個機會去報答這個地方和這兒的人們。可能這個想法有點阿Q或天真,但我就是相信天、地、人都總會有某程度的感通,生命與生命之間總會有這些類似的結連或緣分。我和老爸的父子緣在質和量方面或許都欠了一點,但我相信透過人和人以及人和天地的感通,這次雲南之行的收獲一定會比我想像中更豐富。或許在不知情的底下,我已走過老爸他們當年路經的地方、坐過同一輛巴士、光顧過同一間餐廳、去過同一個菜市場,甚至吃過同一塊土地所種出來的米飯或水果。

2010年9月5日 星期日

新生活

飛機降落昆明,睡得像口豬的我終於醒來,這也同時意味著新生活的展開。這麼累全因出發前多日都沒有好好睡過,每天既要工作,又要和朋友話別,雖則計劃只去兩三年,但感覺總是不捨。他日回來後,香港和各人的生活會變得怎樣,誰也說不定,只好把握每個當下,和想見的人盡量多見幾面,把想吃的盡量多吃幾口。


(出發當日在深圳機場拍下的傻仔照,原來一般人眼中巨型的背囊在我身上看上去也很小)

身子雖累,但心靈卻像更新了一般,既興奮又緊張地迎接未來的新生活。步出機場後,便有來自中心的同工來接機,是位個子小小,笑容和說話都多得不得了的女同工。自我介紹過後,她便說要乘她的電單車到中心。沒錯,是電單車,而且是電動的,不是汽油的電單車!背著一個75L大背囊和一個35L小背囊的我頓時也嚇呆了。結果嘛,當然是安全到達(怎能出師未捷身先死!),但也驚險異常,多次差點失平衡而翻車!幸好電動電單車無論是馬力還是體積都細得很,比最細的綿羊仔還要細,每次失平衡我都能用雙腳來挺住,既簡單又原始,而且不用戴頭盔,其實也蠻爽的!說實也很佩服這位同工的膽子。(我自覺我應該會很難看和怪異的,堂堂一個一米九的大漢背著一個一米的大背囊,坐在一個一米五幾的女子的電單車後座!)

安全到達中心後,那兒的環境比我想像中好一點,小朋友們一窩蜂地捉住我,抱住我,喊著「李老師好!李老師好!」我第一次感受到像明星般被歡迎!可是,千萬不要太浪漫化這件事,被十多個髒髒的流浪兒童親著絕對不會是件好事。同事說他們每天只會洗洗腳,頂多每星期洗澡一次,衣服也一樣每星期才會換,所以那種氣味和感覺,應該很多人也不會喜歡吧。據知這不是因為中心沒有足夠的水和衣服,而是當地人很不習慣每天洗澡和換衣服,何況這班本來是流落街頭,在垃圾堆中拾荒的小孩。

小孩子本性都是可愛的,但同工們仍不忘一再叮囑我小心財物,雖然他們都只是十歲左右的小孩,但畢竟他們不少都曾為小偷,獵物小則有超市的食物和旅客的錢包,大則有本地人的單車、電單車、地盤的鋼鐵、電纜,還有同工們的財物!我每天都要帶著或鎖好財物,辦公的門房還要有多重防盜,確是蠻煩人的。但撇除整潔和防盜的問題,他們都是討人喜歡的小孩,這些問題不能全怪他們,他們只是為了生存而不能不這樣做,試問有誰會願意流落街頭,三餐和安身之處都沒有著落呢?


(中心可愛的孩子們,我很喜歡的一張「牆紙」)

到步後除了受到熱烈歡迎外,最令人窩心的是小孩們為我特「造」了一張大床,同工說這是小孩們一手一腳為我安排的。事實上同工告訴我,除了夜班同事外,從來沒有老師或義工會選擇和小孩同吃同睡,一來財物容易有損失,二來24小時對著這班嘩鬼,非但全沒私隱可言,更會日久生厭。這問題在香港時已得知,但一心想過新生活,想更多體會和與這些「可憐人」(容許我這樣說)同行的我,一秒也沒有考慮便決定要住在中心。我相信這樣會更能得到小孩子們的認同和信任,能更好的了解和關懷他們,就連同工們也說服了我。

說回大床,他們特意重新搬動其他「碌架床」和保險櫃(每個小孩也有一個保險櫃,因為他們也怕自己的東西被其他小孩偷掉),騰空了一片地方放我這張大床。可是到步後他們發現,原來這張對他們來說已大無可大的大床,對我來說還是短了一點,因為我比他們想像中還要高。在無計可思後,同工建議把一張長凳放在床尾讓我放腳,可是中心沒有一張長凳是完好的,總是會東搖西擺。這時,一位聰明的小孩(阿強)建議把長凳放在床頭,然後長凳靠牆,那樣便可穩住長凳。之後他們又馬上動手幫我「改造」大床!別小看這些小孩,他們的腦袋比大人們還靈活,說實,他們真的曾為生活打拼過,為生存而爭扎過的,一想到這兒,心頭也酸起來,你說是否心又窩,心又酸!


(看我的大床,床頭的長凳是多麼聰明的「發明」。別以為我可以獨霸這房間,其實兩旁還有十多張「碌架床」讓孩子同睡。坦白說,房間是有點異味的,晚上要受街頭車聲和近鄰唱卡拉ok之苦【幹嗎半夜要唱卡拉ok,神經病!】,早上又有近鄰的雞啼聲,簡單說就是無覺好訓)

說到這兒,我又想到我最討厭的「港童」!太多人問過我,我這麼不喜歡小孩子,為甚麼會選擇來這兒做義工?答案明顯得很,我討厭的只是那些被寵壞了的小孩,或者說更討厭的其實是那些不知所謂的「港家長」!我多麼希望香港的小孩子能吃多點苦,更多麼希望這裡的小孩子能少吃點苦。身為既得利益的一員,我只能做到的就是放下一點自己的益處,自己的享樂,盡可能為這些被遺忘、被遺棄和被傷害的小孩子做點事情。

這篇是來到雲南的第一篇,不想寫太多感觸和悲傷的東西,我相信這些感覺以後都多的是。告別了香港,告別了朋友,告別了我最愛的美酒佳殽,很是不捨。但面對新生活,除了是一份使命感和心願外,更希望能過不同的生活,讓自己有更豐盛的人生,希望這在未來的日子中能更多的細味、體現,也希望能記錄下來和你們一一分享!


(睡在象棋盤上、臉上有疤痕的小孩子。這裡的小孩子們沒有玩具,每天都在下象棋和打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