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開始找孩子的第一步,我們先去找一些老前輩聊聊,但不是甚麼社工老前輩,而是一些流浪漢。這些老前輩都蠻關照流浪兒童的,很多時會傳授小孩生存之法,例如撿瓶瓶,更會分給他們一些食物,還有煙和酒。兵兵拜會這些老前輩時,自然也擺出一副老氣的樣子,還向他們要酒要煙,我們當然第一時間阻止了。
雖然我們希望從前輩們口中得知小孩的消息,但很正常地也和這些前輩們談起上來,問候一下他們的生活,又給了他們一點食物。還記得白老師用昆明話向他們介紹我時,他們逐一和我握手問好,我當然扮作若無其事,但我可以說那一雙雙好像煙燻臘肉的手,是那麼的黑,那麼的髒,那麼的油,是我從未接觸過的「手」。和他們談得興起後,他們告訴我們對面商場橋底正有一個小孩在睡著,白老師和我道謝後便馬上去找那孩子。直覺告訴我們,這些老前輩和流浪孩童一樣都是過來人,但他們也希望小孩子能得到真正的幫助,而非他們傳授的生存之法和煙酒。
前輩果然沒有騙我們,那兒的確睡了個孩子,年紀比兵兵大一點,全身都髒得黑漆漆,臭不可當。我們嘗試弄醒他,邀請他到中心去,可是這孩子就是不願意,既不肯說出自己的名字,又不肯收下我們的食物,一心就是要睡。後來才發現他原來已兩天沒睡過,因為一直被人趕來趕去,直到來到橋底有空凳又無人管才可入睡。在毫無法子底下,白老師和我也只好說改天再來找他,然後便黯然離開。
接著我們便繼續邊行邊找,白老師和我找的是小孩,而兵兵找的當然是瓶子。行了個多小時都沒有「收獲」,白老師開始和我談起兵兵的故事,又從撿孩子開始變作撿瓶瓶。不知是被小孩所打動還是為了要體會小孩的感受,我倆不單用眼看垃圾筒,甚至也動起手來,白老師更差點兒學兵兵一樣去問途人要瓶子!我倆不是鬧著玩或迷失了自己,而是我們都投入了他們的角色,知道要真的體會到小孩的感受和需要,實在不能空口講白話。和兵兵一起撿瓶瓶的感受,是很難用說話來表達和形容,那份震撼不單是哀傷,也不單是無奈,更有一種與旁人和世界的隔絕,彷彿進到了另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還記得有一次兵兵向在地攤吃晚飯的人要瓶子時,那人很同情兵兵,除了給他瓶子外,還和他說了很多鼓勵和安慰的話,又送了他一串紅葡萄。兵兵笑著向我們示威,又分了我們每人一顆,我們都叫他留給自己吃,他就用老大的語氣說:「不吃就是不給我臉子!」既然他這樣說,我們都只好吃了,雖然明知他雙手全晚都不停在翻垃圾,但為了顧及他的感受,我們都只用手指抹抹便把葡萄放到口中。又有一次,有位小姐以為白老師和我是人販子(其實沿途的人都在盯著我們,以為我們是那些靠小孩糊口的人渣),就在開口與不開口解釋之間,兵兵便喊了我們一聲老師,小姐便醒覺我們是志願者,並和我們談了兩句,又送了兵兵一瓶還未開過的橙汁,既可以飲,又可以賣!另外她又再送他三枝剛買來的花兒,就是從那些我們常常見到在街頭討人買花的小孩處買來的。
這時兵兵又告訴我們他曾經都幹過這門「買賣」,更即場向我們示範如何死纏難打、眼淚口水臭涕用齊的功夫。可是他畢竟已是十多歲的小孩,「功力」再也不比他五六歲的時候,所以花兒最終也沒有賣出。我們既沒法阻止他「表演」,也沒法忍受那份心酸,就在我們都難過之際,兵兵就把賣不出的花送了給白老師,我也差點被他弄到哭笑不得。昔日在內地旅遊最怕見到的就是這些賣花童,現在有一個連賣花的能力也失去的小孩在眼前,那份感覺,實在難以形容……(代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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